“等?”謝緒凌猛地轉(zhuǎn)身,一拳砸在旁邊的行軍桌上。桌上的筆架、硯臺應(yīng)聲跳起,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三萬蠻族鐵騎!守軍只有五千!斷糧半月!王忠這是在通敵!他這是在叛國!”
“他不是叛國。”慕卿潯糾正他,“他只是在清除異己。順便,送皇帝一份天大的‘功勞’。”
謝緒凌的喘息粗重,胸口劇烈起伏。他想起了鷹嘴崖,想起了那些被調(diào)去的舊部。現(xiàn)在,又是鐵壁關(guān)。
“周伯呢?”他問,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重傷,昏迷。”慕卿潯頓了頓,“我的醫(yī)者去了,但……希望不大。”
“希望不大……”謝緒凌低聲重復(fù),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緩緩靠在了桌案上。帳外,那些新兵的操練聲依舊,可在他聽來,卻無比的諷刺。
他在這里訓(xùn)練一群廢物,而他真正的袍澤,正在千里之外的冰天雪地里,被人當(dāng)成棄子,一個一個地死去。
“我要進(jìn)宮。”他突然站直了身體,“我要面陳圣上,我要彈劾王忠!我要帶兵,回北境!”
“然后呢?”慕卿潯問,“讓皇帝把你關(guān)進(jìn)天牢,罪名是‘構(gòu)陷重臣,動搖軍心’?還是讓他找到借口,收了你這京畿大營的兵權(quán),讓你徹底成為一個廢人?”
“那我該怎么辦?”謝緒凌雙拳緊握,額上青筋暴起,“就這么看著?看著他們一個個去死?看著蠻族的鐵蹄踏破云州?慕卿潯,那是活生生的人!是跟著我父親、跟著我,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兄弟!”
“所以他們必須死。”
這句話,讓帥帳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
謝緒凌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仿佛第一天認(rèn)識這個女人。
“你說什么?”
“我說,他們必須死。”慕卿潯一字一頓,沒有回避他的怒火,“鐵壁關(guān)不破,北境的糜爛就只是幾句奏報上的空文。周伯不死,皇帝就永遠(yuǎn)不會覺得王忠是個威脅。死的人不夠多,分量不夠重,就永遠(yuǎn)無法撼動王忠在北境的根基。”
“在你眼里,人命就是分量?就是棋子?”謝緒凌一步步向她逼近,“我差點忘了,你從來都是這樣。為了你的大計,什么都可以犧牲。”
“對。”慕卿潯迎著他的壓迫,寸步不讓,“在棋盤上,萬物皆為棋子。將軍的憤怒,我的冷血,北境將士的尸骨,甚至皇帝的猜忌,都是。區(qū)別只在于,是誰來落子。”
“我不是你!”謝緒凌幾乎是吼了出來,“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慕卿潯打斷他,“你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你說服自己,他們的死是有價值的理由。”
她走到那張地圖前,拿起朱筆,在鐵壁關(guān)的位置上,畫了一個重重的叉。
“現(xiàn)在,北境門戶洞開,京城震動。滿朝文武,誰敢接這個爛攤子?誰有能力把蠻族擋回去?”
她轉(zhuǎn)過身,看著謝緒凌。
“除了你,謝緒凌,還有誰?”
謝緒凌的呼吸一滯。
“王忠以為他贏了。他除掉了你的心腹,打開了北境的缺口,把一個死局拋了出來。他篤定你會為了救局而自亂陣腳,或者為了自保而袖手旁觀。無論哪一種,你都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