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這座金陵城,太了解這座奉天殿了。
這里的每一塊磚石,都浸透了權謀的味道。若無人在暗中穿針引線,運籌帷幄,那些平日里為了半點私利都能爭得頭破血流的文官,怎會變得如此整齊劃一,同仇敵愾?
這絕無可能。
所以,他對朱允炆的感覺很復雜。
雖然同樣是太祖高皇帝的孫子,流著一樣的血脈,可蔣瓛對這位皇孫殿下,始終親近不起來。
每一次,當他看到朱允炆那副永遠溫潤如玉、永遠悲天憫人的模樣,蔣瓛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那張面孔,完美得像一張畫。
而畫,是沒有溫度的。
這種感覺讓他本能地繃緊了背脊,如同野獸在面對一個偽裝起來的獵人。
要說在今天之前,這種感覺僅僅是“不喜歡”。
一種直覺上的疏離,一種對虛偽的天然排斥。畢竟,朱允炆在人前待人接物,確實挑不出半點錯處,堪稱皇孫典范。
可現在,就在此時此刻,蔣瓛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內心的變化。
不喜歡,已經悄然質變成了厭惡。
這種情緒的轉變,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原因再簡單不過。
陣營。
當一個人選擇了自己的陣營,那么敵人陣營里的一切,都會自動變得面目可憎。
這是朝堂之上,那條看不見卻又最堅固的法則。立場,決定一切。
而他蔣瓛,早已做出了選擇。
或者說,是陛下替他做出了選擇,而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這個選擇。
他已經站到了朱煐的身后。
論繼承的合法性,朱煐是嫡長孫,是懿文太子朱標留下的最正統的血脈。
這一點,禮法昭昭,無可辯駁。
朝中那些真正的明眼人,心里都有一桿秤。
論能力,朱煐更是甩開了朱允炆不止一籌。
從湖廣賑災時展現的雷霆手段,到回京后籌款時的奇思妙想,樁樁件件,都顯露出一個優秀儲君所必備的果決、智慧和擔當。
這些功績,朝野有目共睹,是實打實的,做不得半點假。
而更關鍵的,也是最核心的一點。
蔣瓛比朝中絕大多數人都更清楚陛下的態度。
那位一手締造了大明,也即將為大明選定未來航向的老人,已經不止一次地明確表態。
日后的繼承人,就是朱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