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僅為自個兒和沈青書置辦了幾套簇新的衣裳,更是里里外外張羅著,命下人們將宅院灑掃得一塵不染。
另一個院里,她親自督著婢女們布置,所有陳設,無不精致,倒像是要辦什么大喜事似的。
就差沒掛上紅燈籠了……
張氏撫著新裁的羅裙,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氣,對沈青書說:“我們啊可算是熬出頭了,還有兩日,就一家團聚,到時候啊,體面的名望、綾羅綢緞、使喚不完的奴婢,連孫輩的前程都有了著落。”
說著突然壓低嗓音:“我已經打點好慈幼局,那日就把孫女抱回來。”
沈青書下意識往西院方向瞥了一眼。
張氏會意,冷笑道:“綠兒今早來回話,那位如今連藥都喂不進去了,整日昏沉著。”
“可別死在容哥兒回宅那日。”
沈青書皺眉。
“她敢!”
張氏猛地攥緊帕子,“要死就趁早,若偏要礙眼……”
她忽然陰陰一笑,“妾身少不得要去‘探望’一番,親自給她……喂碗參湯。”
……
冬柔把張氏吩咐奴仆門灑掃,還有布置另外一個院子的事告訴了陸昭若。
陸昭若正俯首于書案前,執筆在竹紙上細細勾勒,繪著旁人看不分明的紋路……
聽到冬柔的話,筆尖微微一頓,唇角浮起一絲弧度:“先讓她再高興兩三日。”
冬柔說:“可不是!等那負心漢帶著外頭人回來,發現所謂恩賞是假,娘子的‘血癆’也是假,倒要看看她那滿臉喜色還掛不掛得住!”
說著湊近案前,看見紙上繪著些彎彎曲曲的紋路,間或點綴著朱砂標記的小點,不由奇道:“娘子這是畫的什么?”
陸昭若沒有回答,而是說:“去將我那件灰鼠斗篷備來,亥時二刻,我要出門一趟。”
冬柔點點頭,將灰鼠斗篷拿來。
陸昭若將竹紙撕碎扔了,又拿出一張碧箋,重新在上面勾勒出蜿蜒的海岸線與星羅島礁,朱砂標出三處暗礁群,銀線連成隱秘航道……
冬柔不解:“娘子為何棄了方才的畫?”
陸昭若:“那不過是草稿。”
待最后一筆墨痕干透,她取來白蠟,就著燭火微微烘烤。
燭光映照下,整幅海圖竟似活了過來,浪涌礁現,明暗交疊。
亥時二刻,夜漏沉沉。
陸昭若裹著灰鼠斗篷,從沈宅角門悄然而出。
她去碼頭找班陵,這個時辰他應該正在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