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起了頭,童謠順著風飄過來:“草廬燈,不滅明,王妃藥,救性命。”
第三日黃昏,裴十三的斗篷還帶著宮墻的寒氣。
他沖進醫館時,云知夏正在給個咳得喘不上氣的婦人扎針。
“那太監……”他抹了把臉上的汗,“燒退了,脈也穩了!”
銀針“叮”地落在銅盤里。
云知夏望著窗外漸沉的夕陽,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飄進來的槐葉。
葉尖還沾著晨露,卻被曬得暖融融的。
秘藥房的檀香燃到了盡頭。
楚昭南捏著那管“弱毒株”母瓶,玻璃在指腹上壓出紅印。
窗外的宮燈一盞盞亮起來,他看見值夜的小太監捧著藥碗從廊下經過——那碗里不是他開的“清肺散”,是云知夏的血清。
“我本想燒出個清明世道,”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藥柜喃喃,“可這火……”他松開手,母瓶摔在青磚上,碎成一片晶亮的星子,“早燒到我自己腳邊了。”
夜更深時,馬蹄聲碾碎了草廬外的蟲鳴。
云知夏正借著月光整理病案,抬頭便見蕭臨淵立在門前。
他玄袍上沾著星點泥漬,手里提的宮燈被夜風吹得搖晃,暖黃的光映得他眉骨輪廓分明。
“宮里要你明日入宮問診。”他將宮燈放在案上,燈芯“噼啪”爆了朵燈花。
云知夏低頭繼續翻病案,指尖劃過“十七”的字樣:“我不去。”
“為何?”
她忽然抬頭,目光穿透跳躍的燈焰:“我要的不是跪在龍案前說‘娘娘萬安’,是讓所有被人踩在泥里的醫者,都能挺直腰桿說——這病,我能治。”她指向窗外的草廬,那里的燈籠還亮著,像顆嵌在黑夜里的星,“那里,才是我的金鑾殿。”
蕭臨淵望著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
他彎腰拾起案角飄落的病案,上面剛記了新名字:“第十八例,痊愈。”
夜風卷著藥香撲進來,宮燈的焰苗晃了晃,又穩穩立住。
宮墻深處,不知誰輕輕喘了口氣,那呼吸聲細弱卻平穩,像春冰初融時第一聲溪響。
直到后半夜,靖王府角門的燈籠還亮著。
值夜的門房揉了揉發澀的眼,正要吹燈,忽見影壁后轉出個小太監,懷里的擔架蓋著青布,滲出的血在月光下泛著暗褐。
“太醫監的差,”小太監壓低聲音,“抬去柴房,莫聲張。”
門房剛要應,就聽擔架下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是肺里刮過風箱般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