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內(nèi),依舊是那方小幾,那壺溫茶。
沈青凰正執(zhí)著黑子,裴晏清執(zhí)著白子,兩人對弈,神態(tài)悠然。
窗外,是鼎沸的人聲,隱約還能聽到“世子妃”與“活菩薩”的字眼。
裴晏清落下一子,截斷了她的一條大龍,抬起眼,桃花眼中笑意盈盈:“夫人,你聽,外面都在夸你呢。從一個被人構(gòu)陷的棄女,到如今萬民稱頌的救世菩薩,感覺如何?”
沈青凰神色未變,捻起一子,在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位置落下,瞬間盤活了全局。
她抬起鳳眸,眸光清冽如水,淡淡開口:
“世子,這不是稱頌。”
“哦?那是什么?”
“是權(quán)柄。”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千鈞,“民心,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劍。今天,我救了他們,他們便會信我、敬我。日后,我說的話,在他們心里,會比圣旨更管用。”
她看著裴晏清,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極冷的弧度。
“陸寒琛和沈玉姝想要的,是踩著別人的尸骨往上爬。而我要的,是讓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為我鋪路。”
裴晏清凝視著她,看著她眼中那不加掩飾的野心與算計,非但沒有覺得半分不適,反而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干。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自胸腔中發(fā)出,帶著一種奇異的,愉悅的震顫。
他伸出手,將棋盤上屬于她的那枚黑子,輕輕撥到自己的棋盒里,動作自然而霸道。
“說得好。”
他的桃花眼微微瞇起,里面流淌著濃稠的、化不開的墨色,是比夜色更深的占有欲。
“那為夫,就做你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劍。”
裴晏清的話音帶著一絲蠱惑,如溫?zé)岬木埔海従徢呷胄钠ⅰ?/p>
那雙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專注地凝視著她,眼底的占有欲不再是深藏的墨色,而是翻涌的巖漿,灼熱而危險。
換做任何一個女子,在這樣俊美無儔的男子面前,聽著這般堪稱是交付性命的承諾,恐怕早已心旌搖曳,情難自已。
沈青凰卻只是抬了抬眼皮,鳳眸里沒有半分動容,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她伸出纖細(xì)的手指,從他的棋盒中,將方才被他“搶”走的那枚黑子,不帶絲毫煙火氣地,又拈了回來,放回自己的盒中。
“劍,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最穩(wěn)妥。”她的聲音清冷如舊,仿佛方才那片刻的溫情與曖昧,不過是窗外吹過的一縷風(fēng)。
裴晏清看著自己空了的指尖,微微一怔,隨即失笑。
這女人,當(dāng)真是……油鹽不進(jìn)。
他剛想再說些什么,暖閣外,管家林嬤嬤的聲音恭敬地響起:“世子,世子妃,宮里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