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凰“嗯”了一聲,落下一子,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倒是裴晏清,看著棋盤上被她逼入絕境的黑子,再看看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忽然輕笑了一聲。
“你這一手,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他看著她,那雙深邃的桃花眼里,光芒流轉,“對于沈玉姝那種視名聲如性命的人來說,讓她成為全京城的笑柄,讓她所做的一切都變成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蠢事,這才是對她最極致的懲罰。”
沈青凰抬眸,迎上他的視線,聲音清冷如玉:“她不配我動刀。”
區區一個沈玉姝,不過是她復仇路上,一顆礙腳的石子。
她要的,是讓所有前世害過她的人,都品嘗一遍她曾受過的苦。
身敗名裂,不過是……剛剛開始。
……
棋盤之上,黑子大龍已被白子絞殺殆盡,再無半分生機。
沈青凰將一枚白子從棋盒中拈起,指尖卻未落下,只是輕輕摩挲著那溫潤如玉的質感。
她的目光落在棋盤上,聲音比那棋子還要冷上三分:“身敗名裂,只是利息。陸寒琛欠我的,沈玉姝欠我的,這筆債,得用命來償。”
裴晏清靠在鋪著軟枕的椅背上,懶懶地抬起眼皮,他那張過分昳麗的臉上,因著久病而帶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蒼白,卻更襯得那雙桃花眼深邃如潭。“夫人心氣高,是好事。”他輕咳了兩聲,用帕子掩住唇角,“不過,皇帝那關,怕是沒那么好過。”
他話音剛落,管家福伯便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神色凝重地躬身稟報道:“世子,世子妃,宮里來人了,傳口諭,請二位即刻入宮面圣。”
沈青凰將手中的白子“啪”的一聲,精準地落在了棋盤的天元之位。
棋局,終了。
她站起身,理了理素色裙擺上并不存在的褶皺,神情平靜無波,仿佛入宮面圣,不過是去鄰家赴一場尋常茶會。
“該來的,總會來。”
裴晏清也跟著起身,一旁的云照立刻上前為他披上一件銀狐毛滾邊的大氅。
他看著沈青凰那纖細卻挺拔如松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低聲對云照說:“去,把那瓶‘續命丹’帶上。”
云照一愣:“主子,那不是……”
“演戲,自然要做全套。”裴晏清的嗓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涼意,“今日這出戲,我若是站著進去,怕是得躺著出來。”
……
皇城,紫宸殿。
十二根蟠龍金柱撐起巍峨的穹頂,地面光可鑒人,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那沉悶而威嚴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昭明帝高坐于龍椅之上,一身明黃龍袍,面容看不出喜怒,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如同鷹隼般銳利,掃視著下方跪著的每一個人。
殿中,裴晏清與沈青凰跪在左側,右側則是幾位先前彈劾陸寒琛的御史,以及……陸家派來領罪的陸寒琛的叔父,陸昌源。
“都說說吧。”昭明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石之音,在空曠的大殿中激起回響,“一樁截留軍鹽的案子,如今在京城里,竟鬧成了國公府與將軍府的私怨,還牽扯出什么‘強買強
賣’、‘構陷忠良’的戲碼。朕的朝堂,何時成了你們搬弄是非的菜市口?”
話音一落,殿內氣壓驟降,幾個御史的額頭瞬間便見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