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宅子,廚娘早已將飯菜備好,直接端上桌,幾人草草吃過,各自回了屋。
陸銘章從沐間出來,就見戴纓披著半濕半干的發,懶懶地倚在窗榻的小幾上,枕著胳膊,一只手在桌面無意識地畫圈。
“又在想什么?”陸銘章問道。
“還是為著飯館的事。”
“該置辦的不是已經置辦了,怎么還愁?”
戴纓搖了搖頭:“不為這個,愁得是食鋪開張后。”
他在她臉上端詳了片刻,她是做慣了生意之人,從前那樣大的攤子都不在話下,而今一個小食鋪卻叫她焦灼不安。
因著境況不同,從前于她而言,接手生意是為了證明自己,且身后有足夠的錢財做底氣,現在呢,指著這家小食鋪維持生計,不敢有錯,越是這樣,越是緊繃的束手束腳。
“要聽聽我的看法么?”陸銘章說道。
戴纓“嗯”著應了。
陸銘章從桌上取過小烘爐,走到她身側,一面替她烘發,一面說道:“你那鋪子周邊有間書院。”
戴纓點了點頭:“是。”
“書院里都是讀書人,他們講究一個雅致,就好比你開的那間食鋪,并不很大,在一眾酒樓、客棧中可以算是不夠看的,內里撐死也就擺十張桌面。”
戴纓連連點頭,這也正是她愁煩的一點,十桌,翻臺再快,一天下來也賺不了多少。
“說的是,妾身原想著,十張桌,又都是家常菜,利潤微薄,多招引些食客,可這么一看,再怎么招攬,攤子只那么大。”戴纓說道。
陸銘章繼續道:“其實可以換個思路,菜品不必過多,只在精致,過段時間,推出兩三道新菜,再做些時令小食,譬如,藕酥,梨羹這類,名目一定要雅,我們的優勢在于附近有個學院。”
說著,停了停,問道:“這個書院,你可有打聽過?”
戴纓側過身,抬頭看向陸銘章,回答道:“春秋書院。”
“嗯,春秋書院讀書的都是富家子弟,這類人不少錢,所以,你菜品的價格可以提一提,如此,翻臺快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陸銘章見她不說話,知道她在思考,接著說道:“這些菜色費的是心思,不是力氣,客人品的是滋味,如此一來,你也能從容些,不必像尋常食肆那般疲于奔命。”
說了這么些話,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目的。
他不想她太累,做吃食生意本就不輕松,怕她給自己壓力過大,身子吃不消,本意是想讓她有點事情做,打發時間之余穩住心。
若因此太過勞心勞神,就得不償失了。
戴纓聽后點了點頭:“爺說得是,可以在菜名上花些心思,讓尋常小菜也能吃出三分文氣。”
“這是個好想法。”陸銘章又道,“食不求飽,七分飽,三分雅,恰是這些讀書人最受用的分寸,菜的分量適中即可,莫要太少,也莫要太多,多了顯得粗俗廉價,反被學子鄙棄。”
戴纓接話道:“對了,那鋪子周邊有醫館,若有可能,備些養生粥和甜湯,提前熬煮好,不必現做,又是一筆收入。”
陸銘章連口稱是,給了極大的肯定:“你看,這樣一來,既有一個干凈雅致的小食肆,你也輕省些。”
風過,吹得院中的樹葉沙沙,戴纓本是閑坐于窗榻,斂起衣裙緩緩站起。
一個立在榻上,一個立于地面,她比他高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