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整個花廳的下人們,才像是終于活了過來,一個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而主位上,蕭夜瀾自始至終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只是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已經涼了,他卻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追隨著柳驚鴻離去的背影,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慵懶與漠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混雜著極致興味的暗色漩渦。
有趣。
實在是太有趣了。
送進府里的女人,他見過太多。哭的,鬧的,獻媚的,裝清高的,林林總總,像戲臺子上走馬燈似的換。可沒有一個,像柳驚鴻這樣。
她不像是在宅斗,更像是在執行一場精準的外科手術。目標明確,手法利落,一刀下去,直切要害,絕不留任何后患。
那份冷靜與果決,根本不像一個養在深閨的將軍府嫡女。
他敲擊著扶手的手指,再次動了起來,只是這一次,節奏比之前輕快了許多。
“篤,篤,篤……”
聲音在空曠的花廳里回響,像是在為一場剛剛落下帷幕的精彩大戲,獻上無聲的喝彩。
……
王府,一處不起眼的屋檐之上。
兩個身著黑衣的護衛,如兩尊雕塑,紋絲不動地趴在瓦片之后。他們是影衛,是蕭夜瀾最鋒利的刀,最隱秘的眼。
花廳里發生的一切,他們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頭兒,這……”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影衛,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震驚,“這位新王妃……她……”
他“她”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被稱作“頭兒”的,正是影一。他比身邊的同伴要沉穩得多,但此刻,他那張常年冷硬如鐵的面具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親眼看到柳驚鴻是如何用一個巧妙的動作奪過茶杯,又是如何毫不猶豫地將茶水澆下,最后那一巴掌,更是快得讓他都有些意外。
那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能有的反應速度和力量。
尤其是她最后看向主上的那個眼神。
那不是妻子的眼神,也不是臣服者的眼神。那是一種……同類的眼神。充滿了試探,評估,和一種心照不宣的博弈。
“傳令下去,”影一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對王妃的監視等級,提到‘甲上’。只觀,不擾。她的一切言行,事無巨細,即刻上報。”
“甲上?”年輕的影衛倒吸一口涼氣。
“甲上”等級,是僅次于針對敵國重要目標的最高監視級別。用在自家王妃身上,這還是頭一遭。
“頭兒,主上的意思是……”
影一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柳驚鴻的背影消失在庭院的拐角處,緩緩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