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魏征。
那不是一次偶然的對視。當滿堂賓客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長公主的交鋒上時,只有那個男人,藏在廊柱的陰影里,用一種近乎解剖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看著她。
那不是看一個“瘋批王妃”的眼神,也不是看一個絕色美人的眼神。
那是狼在觀察另一頭狼。
隔著喧囂的人群,他的眼神短暫地與她交匯。在那一瞬間,他眼中那屬于文官的溫吞與謙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柳驚鴻無比熟悉的、屬于同類的冰冷與銳利。
那眼神里,有一個無聲的詢問:“畫皮?”
更有一個不容置疑的指令:“待命。”
就是那一瞬間的交匯,讓柳驚鴻確定,北國組織已經激活了她。而她今夜在宴會上的所有表現,都成了呈遞給組織的一份答卷。
現在看來,組織對她的答卷,似乎還算滿意。
所以,派人來“聯系”她了。
這個認知,讓柳驚hong的心沉靜下來。既然是“同志”,那便不是致命的威脅。但特工的本能讓她不敢有絲毫放松。她不認識那個潛入者,也無法確定魏征在組織里的具體身份和權限。
在絕對安全得到確認之前,任何“同志”,都可能是催命的閻羅。
她的搜查變得更有目的性。
她繞過了所有可能藏東西的顯眼之處。箱底、畫軸、書本夾層……這些都是外行人才會選擇的地方,真正的特工,講究的是“燈下黑”。
藏匿情報的最佳地點,是那些日常使用、毫不起眼、卻又絕對私密、不會被下人隨意觸碰的物件。
柳驚鴻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墻角那個不起眼的針線笸籮上。
這是原身留下來的東西,里面放著一些針頭線腦和幾塊準備做女紅的碎布。柳驚鴻對這些東西毫無興趣,但為了維持人設,她偶爾也會拿出來擺弄一下,做出為王爺縫補荷包的姿態。
丫鬟綠萼知道她“針線活不行”,所以從不主動碰這個笸籮,怕弄亂了惹王妃不快。
這便是完美的藏匿點。
她走到笸籮邊,蹲下身,沒有直接伸手去翻。她先是靜靜地觀察。
笸籮里的東西擺放得很整齊,最上面是一塊月白色的絲綢,壓著幾個彩色的線團。一切看起來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但當她伸出手指,輕輕捻起那塊絲綢時,她的指尖傳來一種極其細微的、不連貫的觸感。
絲綢的經緯,被人動過。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絲綢,露出了下面五顏六色的線團。紅的,綠的,黃的,藍的……還有一個,是純黑色的。
柳驚鴻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記得很清楚,這個笸籮里,沒有黑色的線團。原身性情柔弱,喜愛的都是些明亮鮮艷的顏色,黑,是她絕對不會碰觸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