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勵行閉上眼,靠在軟墊上,淡淡地應了一聲。馬車緩緩啟動,匯入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仿佛一滴水融入大江,了無痕跡。
一個月后,自江南回京的官道上。
“吁——”
一聲勒馬的長嘶劃破了午后的寧靜,馬車驟然停下。車外傳來墨影的聲音:“公子,有人攔路。”
車廂內,沈勵行正閉目養神,聞言連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地問:“怎么回事?”
坐在他對面的鐘毓靈卻放下了手中的書,素手掀開車簾一角,朝外望去。
只見道路中央,一個婦人正跪在那里,懷中緊緊抱著一個襁褓。婦人頭發凌亂枯槁,如同敗草,一張臉被灰土和淚痕糊得看不出原樣,唯有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的馬車,充滿了絕望的祈求。
官道兩旁已經聚攏了一些看熱鬧的百姓,對著那婦人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前。
鐘毓靈轉頭看向沈勵行。
沈勵行看了她一眼:“墨影,去問問。”
“是。”
墨影應聲下馬,快步走到那婦人面前,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攔路?”
那婦人一見有人搭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砰砰地磕起頭來:“求求各位貴人,行行好吧!給口吃的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要餓死了!”
她說著,將懷里的襁褓又抱緊了幾分,聲音嘶啞,帶著哭腔:“我們村子鬧了瘟疫,男人沒了,家里什么都沒了,我們母子倆逃了出來,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瘟疫?!”
墨影聽到這兩個字,臉色驟變,下意識地捂住口鼻,猛地后退了兩大步。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更是一片嘩然,瞬間“轟”地一下散開,躲得遠遠的,仿佛那婦人是什么洪水猛獸,臉上滿是驚恐和厭惡。
“不是我!我沒得病!”那婦人見狀,急得連連擺手,哭喊道,“我真的沒得病!求求你們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墨影不敢再靠近,轉身回到馬車旁,隔著車簾低聲稟報:“主子,是附近村的人,村里鬧了瘟疫,她男人死了,帶著孩子逃出來的。”
車廂里沉默了一瞬。
“從干糧里拿些給她。”沈勵行的聲音傳來。
“是。”墨影領命,從馬車后備的行囊里取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塊干硬的烙餅。他走過去,遠遠地將油紙包扔在了婦人面前的地上。
婦人如獲至寶,連滾帶爬地撲過去,一把抓起油紙包,看也不看,就抓起一塊烙餅胡亂塞進嘴里。她也顧不上干硬難咽,只是拼命地嚼著,嚼爛了,便小心翼翼地湊到懷中嬰兒的嘴邊,想把嚼碎的餅末喂進去。
然而,那襁褓中的嬰兒卻只是發出微弱的哭聲,緊閉著雙眼,小臉憋得通紅,任憑母親如何努力,就是不肯張嘴吃東西。
墨影本已準備上馬,無意中瞥了一眼,卻皺起了眉頭。那嬰兒的臉色青紫,嘴唇干裂,瞧著實在駭人。
他忍不住開口:“你家孩子這是怎么了?”
那母親手忙腳亂地哄著孩子,頭也不抬地回道:“是餓著了,餓壞了身子。”
“餓著了?”墨影向前湊了半步,打量著那嬰兒,懷疑道,“我瞧著,可不像是餓著了那么簡單。”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個膽子稍大的百姓便遠遠地插了一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