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柱來看過他幾次,這個粗豪的漢子,此刻也學會了沉默。他只是默默地陪陳歲安坐著,遞過一壺燒刀子,兩人就著凜冽的酒液,將那份沉重的心事,一起咽下肚里。王鐵柱知道,有些傷口,只能靠時間去磨,旁人的安慰,蒼白無力。
曹蒹葭也來過,小姑娘眼睛紅紅的,放下一束剛剛采來的、還帶著露水的野花在白石前。她看著陳歲安消瘦沉寂的背影,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歲安,棲螢姐姐……她不希望你這樣的。”
陳歲安知道,他當然知道。白棲螢那樣清冷透徹的人,定然不愿看到任何人因她而沉淪。她選擇了她認為值得的方式離去,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燃燒自己,劃破黑暗,留下一道短暫卻璀璨的光痕。
可知道歸知道,心痛,卻是無法用道理來撫平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靠山屯的春天真正來臨了。山花爛漫,綠意蔥蘢,充滿了生機。屯子里的人們,也逐漸從之前的陰霾中走出,開始了新的生活。老馬頭的墳前,總有屯里人自發去打掃,添土,擺上些時令的瓜果。他們記得他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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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歲安也開始嘗試著重新融入屯子的生活。他幫著整修在動亂中損壞的房屋,跟著曹青山進山巡查,指導阿慧如何更好地運用她體內正在蘇醒的楊家血脈力量,甚至開始整理奶奶留下的那些更加深奧的手札。
他看起來,似乎在慢慢“恢復”。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刻骨的思念與悲傷,并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化,只是如同從最初的洶涌澎湃,漸漸沉淀為了心底一道深沉的、永不消逝的底噪。它融入了他的呼吸,他的血脈,成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在一個月色清朗的夜晚,他又來到了那座山坡,坐在白石旁。月光如水,灑在寂靜的山野,也灑在那塊光潔的石頭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銀紗。遠處的遼江,在月光下像一條安靜的玉帶。
他從懷里掏出那只隨身攜帶的、曾經裝過救命丹藥的小小藥囊,這是白棲螢唯一遺落下的東西,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清冽的藥草香氣。他緊緊攥著,仿佛能從中汲取到一點點早已消散的溫暖。
“棲螢,”他對著那輪明月,對著寂靜的群山,終于輕輕地、清晰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你看,靠山屯還在,大家也都還好。你守護的這一切,我都會替你看著。”
“我不會忘記你。就像這山不會忘記吹過的風,這江水不會忘記落下的雨。”
“我會帶著對你的記憶,繼續走下去。走下去……”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的白石,然后轉身,邁著雖然沉重卻異常堅定的步伐,走下山坡,走向那片在沉睡中積蓄著力量的、生他養他的土地。
月光將他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而那首深植于心的樂曲,依舊在青山寂寂、白螢長眠的夜色中,無聲地回蕩,回蕩,訴說著一段燃情的歲月,與一份永恒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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