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這里?在這深入地下、與世隔絕的絕境之中?誰會對著自己的戰友、同志,扣動扳機?
日本殘留士兵?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隨即被兩人否定。實在是不太可能。雖然距離日軍撤離東北不過二十多年,如果當年關東軍補充進來的學生兵只有十幾歲,那現在也正當壯年。但是,這一路走來,根本沒有發現任何近期有人在此長期生活的痕跡。這里更像是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冰冷的墳墓,而非一個可以維持生存的據點。
那么,答案似乎指向了一個更令人心寒的方向——問題,出在內部。
冰冷的空氣仿佛變得更加粘稠,那具年輕士兵的尸體,和他背上那兩個無聲訴說著背叛與死亡的血洞,讓這原本就詭譎莫測的大壩底部,蒙上了一層更加濃重、更加兇險的陰影。
“這說明……上一批隊伍里,肯定有敵特!或者……發生了極其嚴重的內部火并!”陳歲安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復雜和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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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柱突然將尸體拖回鋼筋堆中。陳歲安驚問其故,王鐵柱壓低聲音解釋:“敵特在此殺人,必是因身份暴露。他用篷布包裹尸體,就是不想讓人察覺自己的存在。若讓他發現我們已看到尸體,知道瞞不下去,定會搶先滅口——他有槍,我們絕無生路。不如重新掩蓋,讓他誤以為我們尚不知情。只要他以為自己仍隱藏在我們中間,便不會輕易動手,而我們也能伺機制服他。”
陳歲安一聽,頓覺有理,連忙幫著將尸體重新藏匿。
兩人費了不少力氣,才將尸體恢復原狀、掩蔽妥當。王鐵柱提醒接下來務必加倍警惕,陳歲安點頭應下,心頭卻繃得緊緊——這種面對潛伏敵人的恐慌,與面對自然險阻時截然不同。二人相視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隨即轉身,繼續向深處走去。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的、仿佛冰塊碎裂的“咔嚓”聲,從他們身后的陰影里傳來。
兩人猛地回頭,手電光瞬間照射過去!
只見在一個巨大的、結滿了冰坨的齒輪箱后面,不知何時,竟然趴著一個人!他半張臉暴露在光線里,那是一張慘白浮腫、毫無血色的臉,雙眼布滿密密麻麻的血絲,瞳孔放大,正直勾勾地、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怨毒和極端仇恨,死死地瞪著陳歲安!
一股惡風猛地從側后方撲來!
陳歲安反應極快,下意識地向前一滾!只聽“哐當”一聲,他剛才所在位置的一個鐵桶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中!
他驚魂未定地回頭,手電光立刻照射過去——那張臉穿著土黃色日軍軍裝、身形瘦削、動作卻異常迅捷的身影,正手持一根鐵棍,再次向他撲來!那“人”的臉隱藏在陰影和軍帽下,看不真切,但動作間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瘋狂!
陳歲安來不及多想,舉起工兵鏟格擋!“鐺!”火星四濺,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發麻。這“日本兵”的力量大得驚人,而且招式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就在陳歲安險象環生,幾乎要被逼入角落時——
“老陳!低頭!”
王鐵柱的吼聲從倉庫門口傳來!緊接著是“砰”的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陳歲安旁邊的貨架上,濺起一串火星!
那襲擊的“日本兵”動作一滯,似乎沒料到還有援兵,他怨毒地瞪了陳歲安一眼(盡管看不清臉,但能感受到那股視線),隨即如同鬼魅般向后一縮,迅速消失在一排高大的貨架之后,腳步聲瞬間遠去。
“嗖——啪!”
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帶著王鐵柱滿腔的怒火和精準的力道,劃破黑暗,狠狠地砸在了那個正踉蹌逃竄的身影的腿彎處!
“哎喲!”一聲吃痛的悶哼傳來,那人影一個趔趄,單膝重重地跪倒在地。
王鐵柱啐了一口帶進來的泥沙,像一頭撲食的獵豹般沖了過去,不容對方再有絲毫掙扎,一把揪住那人的后衣領,粗壯的手臂如同鐵鉗般反扭,將其胳膊別到一個極端痛苦、幾乎要脫臼的角度。王鐵柱的力氣極大,這是多年摸爬滾打練就的本事,一般人被他這樣扭住,別說掙脫,連動彈都困難。
那人顯然也明白雙方力量的懸殊,徹底放棄了抵抗,像一攤爛泥般,被王鐵柱拖死狗一樣,粗暴地拖拽了回來,鞋底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劃出刺耳的摩擦聲。
“老陳,逮住了!”王鐵柱喘著粗氣,臉上混著汗水和灰塵,顯得有幾分猙獰。他一把將那人摁倒在陳歲安面前的空地上,罵罵咧咧道,“真他娘的不容易!這孫子比荒原上的兔子竄得還快!烏漆抹黑的,老子差點就讓他鉆哪個耗子洞里去了!還好老子這雙招子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