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鐵牛的煩惱（第2頁）

他越說越激動，臉膛漲紅：“林兄弟！俺知道俺笨，認不得藥草，學不會你那仙氣飄飄的導引，更玩不來秦先生那繡花針一樣的金針！可是…可是俺有力氣！俺不怕死！俺就想…就想變得更強點！強到能擋在你們前面，替你們挨刀子！強到能把那些敢來慈濟堂撒野的混蛋，一拳一個砸進地里去！俺不想…不想再像個廢物一樣，看著你們拼命，自己卻啥也干不了！”

鐵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那是源自一個耿直漢子最深沉的無力感與守護欲。他像一座沉默的山，此刻卻因內(nèi)心的巖漿翻涌而微微震顫。

林玄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能感受到鐵牛話語中那份滾燙的真摯和沉重的焦慮?？粗矍斑@個憨厚忠誠、如同兄長般一路守護他們的壯漢，因無法更好地守護而陷入痛苦自責，林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有一絲愧疚。是他忽略了鐵牛的感受，沉浸在自身的修煉和困惑中。

“鐵牛哥，”林玄站起身，走到鐵牛面前，目光溫和而認真地看著他，“你不是廢物。慈濟堂能有今日的安穩(wěn)，大家能安心做事，靠的就是你這一雙鐵拳和這份赤膽忠心！你是我們的盾，是我們最堅實的依靠。”

鐵牛被林玄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固執(zhí)地搖頭：“盾…光挨打不夠！俺想…俺想變得更強！強到能打碎那些砸過來的石頭！”

林玄沉吟片刻。他理解鐵牛的渴望。鐵牛的體魄得天獨厚，氣血旺盛如烘爐，是修習外功乃至引氣入體的絕佳胚子。只是他心思質(zhì)樸，不通經(jīng)絡(luò)穴道，對《內(nèi)經(jīng)》那套精微玄奧的理論更是如同看天書。強行傳授高深的導引術(shù)或針法，無異于對牛彈琴，甚至可能因行氣差錯而傷及自身。

“鐵牛哥，你想變強，守護大家，這份心，我明白?！绷中従徴f道，“你的體魄根基極好，遠超常人。只是…我所修的導引術(shù)，講究‘恬淡虛無，精神內(nèi)守’，引氣循經(jīng)，與天地相合，其法精微，非朝夕可成，且需靜心體悟…”他看到鐵牛眼中剛剛?cè)计鸬南Ｍ鹩主龅氯?，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大道至簡。天地之氣，亦有剛猛雄渾、厚德載物的一面。或許，可以為你量身簡化一二，不重神意引導，只求強筋健骨，激發(fā)你自身氣血潛能，化為你拳腳間的力量與防護。你可愿一試？”

“愿意！俺愿意！”鐵牛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黑夜中點燃的火把，忙不迭地點頭，“只要能變強！咋練都行！俺不怕苦！不怕累！”

“好?！绷中c頭，“此法脫胎于《內(nèi)經(jīng)》導引之理，但取其‘動以養(yǎng)形’之要，化繁為簡，我稱之為‘強體樁’。你且看仔細，跟著我做?！?/p>

林玄走到房間中央稍空曠處，擺開架勢。他沒有擺出導引術(shù)那些繁復如舞蹈的姿勢，而是雙腳分開，略寬于肩，如同老樹盤根，穩(wěn)穩(wěn)扎在地上（馬步根基）。接著，他雙臂緩緩抬起，如同環(huán)抱虛空，又似托舉山岳，動作沉穩(wěn)而充滿力量感（托天式）?？谥心钫b著簡化的口訣：“腳如生根，吸地氣；臂若擎山，引天力；氣沉丹田，力貫四梢！”

隨著動作和口訣，林玄周身的氣息似乎也隨之一變，不再是導引時那種縹緲清靈，而是多了一股沉凝厚重的意味，仿佛與腳下的大地產(chǎn)生了某種微弱的共鳴。他動作緩慢，每一個姿勢都力求讓鐵?？辞灏l(fā)力點和重心的變化。

鐵牛瞪大了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林玄的每一個動作，耳朵豎起，生怕漏掉一個字。他學著林玄的樣子，也扎開馬步，雙臂抬起。

然而，同樣的動作在林玄做來沉穩(wěn)如山，在鐵牛身上卻顯得格外笨拙僵硬。他肌肉緊繃，青筋暴起，仿佛不是在引氣，而是在跟無形的敵人角力。那馬步扎得倒是極穩(wěn)，下盤如磐石，但上半身卻像塊硬邦邦的鐵疙瘩，沒有絲毫“托天引氣”的圓融感。

“放松些，鐵牛哥?！绷中叩剿磉?，輕輕拍了拍他緊繃如鐵的臂膀，“不是用蠻力去抬胳膊。想象你腳下踩著厚實的大地，有無窮的力量從腳底涌上來。吸氣時，感覺這股力量順著腿、腰，一直涌到你的手臂，像是要把天都托起來。呼氣時，力量沉回腳下，扎根更深。氣沉丹田，不是憋氣，是讓力量有個匯聚的中心?！?/p>

林玄耐心地講解著，引導鐵牛調(diào)整呼吸，感受重心。鐵牛憋得滿臉通紅，努力按照林玄說的去做，試圖“放松”，試圖“感受地氣”，但對他而言，這比揮舞百斤重的石鎖還要困難百倍！他的意念根本找不到所謂的“氣”，只覺得渾身力氣沒處使，別扭得很。

“林兄弟…這…這‘氣’是啥玩意兒？俺…俺就感覺胳膊酸！”鐵牛憋了半天，甕聲甕氣地問，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汗珠。

林玄啞然失笑。這確實是難為鐵牛了。他想了想，換了個更直白的說法：“你就當…是在打熬筋骨！就像你平時打鐵，要掄錘子，光靠胳膊死力氣不行，得用腰力，用腿力，把全身的勁兒擰成一股！現(xiàn)在也一樣，站樁的時候，別想著胳膊多用力，想著你的腿、你的腰、你的背都在發(fā)力，支撐著你的胳膊！呼吸…呼吸就像拉風箱，吸足了氣，力量才足！憋著氣，錘子都掄不圓！”

“打鐵？這個俺懂！”鐵牛眼睛一亮，林玄這個比喻瞬間戳中了他的理解核心。他不再糾結(jié)虛無縹緲的“氣”，而是把站樁想象成另一種形式的打鐵——錘煉自己的身體！

他重新調(diào)整姿勢，深吸一口氣（如同拉動大風箱），雙腿、腰背的肌肉協(xié)同發(fā)力，感覺力量從腳下升起，貫通腰背，再傳遞到雙臂（如同力量傳導到鐵錘）。這一次，雖然動作依舊顯得剛猛有余，柔韌不足，但那股全身協(xié)同的“整勁”感卻出來了！他不再是用死力氣硬抬胳膊，而是調(diào)動了全身的力量去支撐這個姿勢。

“對！就是這樣！保持??！”林玄贊許道，“呼吸要均勻深長，吸…呼…吸…呼…感覺力量隨著呼吸在身體里流動、沉淀。”

鐵牛咬著牙，努力維持著這個姿勢，豆大的汗珠順著古銅色的臉頰滑落，砸在地上。他感覺全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尤其是腰腿，酸脹感如同潮水般涌來。這比打鐵累多了！打鐵是爆發(fā)力，這個是持續(xù)的煎熬！但他心中那股渴望變強的火焰支撐著他，死死釘在原地，如同生根的頑石。

林玄在一旁仔細觀察著鐵牛的呼吸、肌肉的顫動、重心的穩(wěn)定。他手指偶爾在鐵牛腰背、肩肘的關(guān)鍵肌肉群上輕輕一點，或按或揉，運用導引術(shù)的微弱氣勁，幫助他疏通局部淤堵的氣血，引導力量更順暢地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