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元崇眉梢微挑,心下詫異——左丘然竟公然與梁王對立?這倒是有趣。若能坐觀兩虎相斗,日后清算起來,倒也省力不少。
“臣身后之人,正是梁王府客卿凌堯。”左丘然側首,對身后的青年低斥,“還不將你所知如實稟報陛下!”
當看清那青年面容的剎那,元徹瞳孔驟然收縮,眼中殺意迸現,一貫的溫潤假面應聲碎裂。凌堯!——他幾乎將這名字碾碎在齒間。早知如此,那夜就該直接扭斷他的脖子,以絕后患!這卑賤的鄉野匹夫,竟敢反咬一口?
“陛下,”凌堯伏跪于地,聲音卻異常清晰,“草民原是梁王府上門客,半月前偶然聽得梁王與暗衛密謀,言道秋獵行刺若成,便可順勢登基;若不成,亦可將罪責推予霍驍將軍,離間陛下與忠良!”
他半是推測半是編造,說得煞有介事。元崇卻仍存疑慮:區區客卿,如何能窺得這等機密?且看此人還能吐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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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何以信你?”
“草民萬萬不敢欺君!”凌堯抬起頭,清俊面容上掠過一絲篤定,“陛下若不信,可遣人至梁王府書房密室一探。推動書架第三層第五卷書,便能開啟暗門。其中藏有梁王這些年來私鑄兵甲、暗蓄錢財的實證——還有一件龍袍!”
此言一出,元徹平靜的面容驟然變色。凌堯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盡?電光石火之間,他猛然醒悟——是了,那日在馬車上,此人曾自稱知曉未來天機。可后來一直尋不到拓跋炎的蹤跡,他便將凌堯這番話當作妄語拋在了腦后。加之秋獵事務繁雜,竟未來得及處置這只鼠輩,豈料一時疏忽,竟留下這般后患!
眼看元徹神色驟變,元崇心中已信了十之八九。他面色鐵青地轉向霍驍,語帶寒意:“霍愛卿,給朕徹底清查梁王府,此事由你親自主持,不得有誤!”繼而厲聲喝道:“侍衛何在!將梁王元徹給朕押下去,證據回稟之前,若出半點差池,唯你們是問!”
匍匐于地的凌堯忍不住偷偷瞥去,不料徑直迎上元徹那淬了毒般的陰鷙目光,嚇得他魂飛魄散,急忙扭回頭。他按住狂跳不已的心口,連連自我安慰:沒事的,元徹已經完了,往后不過是階下之囚,自己實在不必驚慌。
“今日便先到此為止,眾位愛卿也受驚了。”元崇的聲音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都回去好生歇息。晚些時候,朕會設宴為諸位壓驚。”
他說著,目光緩緩轉向左丘然,語氣溫和卻隱含深意:“左相今日直言進諫,立下大功。待梁王一事徹底了結,朕必親自嘉賞。”
左丘然深深叩首,抬起臉時,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暢快與自得,卻未逃過在場幾位老臣的眼睛:“微臣……謝陛下隆恩!此乃臣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皇帝儀仗遠去,腳步聲漸消。下一刻,眾臣便如潮水般向左丘然涌去。道賀聲此起彼伏,每個人心中都清楚,經此一役,這位左相大人的權勢,必將如日中天。
凌堯直到此時,才敢真正松一口氣。他用微顫的指尖拭去額角密布的冷汗,撐著有些發麻的膝蓋,從冰涼的地面上緩緩站起身。梁王這柄懸在他頭頂多日的利劍,今日總算被徹底除去。
心頭大石既落,那點關于霍驍的隱秘心思便又冒出頭來。他眼前浮現出方才霍驍立于殿中的身姿——玄甲凜然,脊背挺拔如松,任憑風波驟起,我自巋然不動。那沉穩如山岳的氣度,令他心頭蕩漾。
凌堯來時便已悄悄掃視全場,并未發現江晚寧的身影。這位江小侯爺在詩會時與霍驍姿態親密,在此等關鍵時刻竟未現身?是明知霍驍蒙冤卻不愿出手,還是說……霍驍不喜江晚寧行事恣意,兩人早已分道揚鑣?
無論如何,對凌堯而言,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再次接近霍驍的,可能稍縱即逝的缺口。
他不再猶豫,趁著眾人還在圍著左相寒暄,便側身從人群邊緣快速穿過,匆匆走向殿外。他盤算著借口告知幾處梁王藏匿罪證的隱秘地點,在霍驍出發前與他搭上幾句話。只求能在那人心中留下一絲微末的好感。
凌堯快步走下臺階,目光急切地在那些牽馬待發的將領中搜尋那抹熟悉的玄甲身影。然而,他剛拉住一個路過的兵士詢問,便得到一個讓他心頭一沉的消息——
霍將軍半刻未曾停留,已率一隊親兵,快馬直出營地,往梁王府方向疾馳而去。
若叫霍驍知道凌堯正暗地里盼著他與江晚寧關系破裂,只怕當場就會將這居心叵測之人狠狠踹開。此刻他正快馬加鞭,恨不得立刻飛抵梁王府,將罪證清查完畢,好早早回去與他家卿卿相聚。
今日秋獵場上兵荒馬亂,不知江晚寧可曾受傷?雖知他身手不凡,可未曾親眼確認,霍驍心中那根弦便始終緊繃著,難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