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動作輕緩得如同觸碰晨露。當指尖觸到江晚寧冰涼的手臂時,對方只是微微一顫,并未躲閃。他這才稍稍用力,穩穩扶住對方。
“約翰,水缸!”他壓低聲音命令,語氣里難掩激動。
當特制水缸被推至身旁,江晚寧順從地任由他們將自己送入水中。在全身浸入海水的剎那,他甚至還“虛弱”地合上雙眼,仿佛已耗盡所有力氣。
安諾德注視著水缸中仿佛陷入沉睡的人魚,長長舒了口氣,臉上綻出一個疼痛與狂喜交織的笑容。他輕撫自己發燙的臉頰,覺得這一巴掌,挨得值得。
而他永遠不會知道——在他轉身指揮團隊收拾器材時,水中那具“昏迷”的身軀,唇角正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冰冷笑意。
魚兒,上鉤了。
———
安諾德團隊的實驗室深處,矗立著一個約二十平米的環形水生觀察缸。這原本是用來觀測塞納島周邊海洋生態系統的專業設備,此刻卻成了人魚修養身體的地方。
缸體由特殊的鋼化玻璃制成,通透明亮。在仿生燈光的映照下,清澈的海水泛著粼粼波光,宛如一個微縮的靜謐海洋。
研究員們已經連夜將缸體徹底清潔,重新注入了溫度恒定的無菌海水。水體中漂浮著幾縷未來得及完全清除的藻類,像綠色的輕紗般隨波擺動。
缸底鋪著一層從附近海域采集的白色細沙,零星散布著幾塊表面光滑的黑色礁石。一套先進的生命維持系統正在角落悄無聲息地運轉,不時冒出一串細密的氣泡。
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咸腥與消毒水混合的獨特氣味,冰冷的白光從天花板直射而下,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片非自然的寂靜中。
就在江晚寧被輕輕放入水中的瞬間,他敏銳地感知到了這個環境的異常。
水流的方向過于規律,缺乏海洋的自由奔放;水體的味道太過純凈,失去了大海復雜的生命氣息。
透過模糊的缸壁,他能看見幾道晃動的人影,聽見沉悶的說話聲,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海水。
江晚寧任由自己在水中緩緩下沉,墨色的長發如海藻般散開。尾鰭上的傷口在接觸到特殊配方的海水時,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這水顯然被添加了某種促進愈合的成分。他刻意讓那道傷口暴露在明顯的位置,鱗片邊緣微微外翻,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安諾德站在缸外,手掌不自覺地撫過自己依舊紅腫的臉頰。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水中那道優雅的身影上,眼神中混合著狂熱與復雜。
人魚天生便擁有令人驚異的愈合能力。那道若是放在人類身上足以致命的猙獰傷口,在他蒼白的尾鰭上,估計不出七日便能徹底收口、恢復如初。
一周。
這個短暫的時間像一把冰冷的鎖,將他所有深入研究的計劃都牢牢鎖住。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
更讓他感到無力的,是人魚那幾乎化為實質的戒備。
他始終隱匿在觀測缸深處那片嶙峋的珊瑚礁背后,將自己融進幽暗的陰影里。即便安諾德每日準時帶著最新鮮的漁獲前來,水面也往往只有餌食落下的漣漪在孤獨地擴散,難得窺見那抹幽藍的身影。
偶爾,他能感受到一道目光從礁石縫隙中穿透而來,冰冷、警惕,仿佛在審視一個闖入者。
這樣僵持下去,他什么研究都開展不了,必須想辦法取得對方的親近。
安諾德不自覺地向前一步,將手掌貼上觀測缸冰冷的玻璃。缸內模擬出的洋流低聲轟鳴,幽藍的光影隨著水波在他臉上緩緩晃動,如同搖曳的鬼火,將他緊抿的嘴唇和深鎖的眉宇籠罩在一片晦暗不清之中
江晚寧躺在觀測缸內的白色細沙上,正和系統369一起看科幻電影。369的機械觸手靈活地夾著瓜子,“咔嚓”一聲脆響,瓜子殼便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宿主,你一上來就扇了主角一巴掌,那個安諾德不是你要找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