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親裹著一身酒氣,眼睛通紅地來療養院看她。
像每次來的時候那樣。
父親給女兒翻身,換尿袋。
做完所有的事情后,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和女兒說說話。
“小顏,我們家養的狗你還記得嗎?名字還是你取的,它上個禮拜就死掉了。”
“但是它留下來了兩只小狗,現在已經都學會自己吃狗糧和上廁所了。”
“還有你妹妹,她幼兒園畢業了,老師說她很聰明,也很聽話。”
“對了,我和你媽媽上個月離婚了,是我主動提的,我們家這個情況……離婚對她稍微好一些。”
“自從你生病后,你媽媽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太好,進了好幾次醫院,你別怪她。”
“小顏……你能聽到爸爸說話嗎?”
說著這些,父親的聲音變得哽咽,他佝僂身子,拉起女兒的手放在額頭,抽泣著:
“小顏,你能聽到嗎?”
“爸爸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如果你能聽到爸爸說的話,你動動手指,或者眨眨眼,稍微有點反應好不好?”
“這么多年了,哪怕是家里養的狗都會有點反應,你怎么就像僵尸一樣?”
“你稍微有點反應,讓爸爸再多一點希望好不好?”
父親是上個年代的高知識分子,但在此刻,他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逐漸被哭聲隱沒。
病房里,成年人的哭聲像孩子一樣無助。
姜小顏心里不比父親好受。
但是她實在沒辦法給出任何一點回應。
有些哭聲能聽見,但有些哭聲是聽不見的。
哭得越大聲,也不代表越悲傷。
等哭聲漸漸平息。
姜小顏的父親放下女兒的手。
“小顏,爸爸對不起你,但是爸爸真的撐不住了。”
“我把家里能留下的錢全都留在了療養院,我讓他們幫忙找護工。”
“如果錢用完了,那爸爸也實在沒辦法了……”
“小顏,對不起。”
安靜許久后,自言自語的說話聲再次響起:
“下周我要帶著你妹妹去國外,我們再也不回來了,我已經辜負了一個女兒,不能再辜負另外一個。”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你18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