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院里,一連幾日都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老夫人覺得自己像是沉在了一團厚重的棉絮里,五感都變得遲鈍。
起初只是比往常更容易疲累,想打瞌睡。可漸漸地,她連睜開眼都覺得費力,腦子也開始犯糊涂,前一刻想說的話,后一刻就忘得一干二凈。
張嬤嬤急得團團轉,偏偏王大夫被一戶權貴請去外地出診,一時半會回不來。她無法,只好請了城中另一位大夫來看診。
姜云柔站在一旁,雙手攏在袖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死死盯著那大夫的每一個動作,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
“老夫人年事已高,氣血兩虧,加上近日思慮過重,這才精神不濟。”大夫捻著山羊胡,煞有介事地診斷,“非是大事,好生將養,輔以溫補湯藥便可。”
聽見這話,她袖中的手驟然松開。
成了。那郎中果然沒有騙她。
杜氏在一旁抹著眼角,滿面愁容,“勞煩大夫了,還請開個最好的方子,調養我母親的身子。”
大夫開了藥方,又叮囑了幾句,便被張嬤嬤恭敬地送了出去。
屋內,杜氏扶著老夫人躺下,柔聲安慰,“母親,您放寬心,云姝吉人自有天相,在靈隱寺有菩薩保佑,定會平平安安的。”
老夫人迷迷糊糊地,口中含混不清地念叨,“姝兒……我的姝兒……”
姜云柔站在床尾的陰影里,看著這一幕,唇角無聲地彎起。
三日前,她在城南最混亂的瓦子巷里,找到一個戴著斗笠的江湖藥販。
“姑娘,你就放心用吧。我這‘七日醉’,可是獨門秘藥。無色無味,入水即化。初服之人只會覺得精神萎靡,四肢無力,就算是神仙也瞧不出端倪。”
“只要連續服用七日,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耗盡心血,悄然離世。”
江湖藥販信誓旦旦的模樣,她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決定花重金買下。
回到府中,姜云柔借口身體不適,自己偷偷服用了一日的分量。
那種感覺她記得很清楚,渾身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像是熬了幾個夜晚沒睡。她讓杜氏請來大夫,那大夫也只說是體虛,開了些補藥。
果然診不出來。
于是,她尋了個由頭,將松鶴院一個手腳不干凈的小丫鬟叫到房中。她拿出那包藥粉,又拿出那丫鬟的賣身契。
“事成之后,這張契紙便是你的。我再給你五百兩銀子,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遠走高飛。”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蠱惑,“你只需每日,在老夫人的安神湯里,加上一點這個。”
那小丫鬟看著賣身契和銀票,眼睛都直了。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此刻,那小丫鬟正端著一碗新熬好的安神湯走進來,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看任何人。
姜云柔的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心底的冷笑更深。
老東西,還在念著你的好孫女呢?沒關系,你很快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黃泉路上,你一個人慢慢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