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宮掖庭。
夏夜的蟬鳴在潮濕的宮墻間織成細密的網,三名穿著粗布的宮女,跪坐在青石板上漿洗衣服,堿水浸透的粗布衣緊貼著脊背,像三只被黏在蛛網上的螻蟻。
燕清歡攥著一件臟衣物,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皎潔的月亮剛剛升起。
燕清歡轉頭對著另外兩個同伴說道,“花姐,柳姐,晚飯的時間到了。”
花芳菲和柳青青同時停下了手里的棒槌,扶著酸痛的腰肢站起身。
柳青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餓死了,終于到吃飯時間了。”
花芳菲伸出手,扶著邊上的柳青青,輕笑道,“是該吃飯了,那我們走吧。”
三人剛轉過身,準備前去飯堂,便聽到身后一道尖銳又刻薄的聲音傳來。
“你們三個賤蹄子,不干活,想跑去哪?”
這刻薄的聲音,燕清歡已經聽了十多年,正是掖庭的掌事,容姑姑。
燕清歡暗道不妙,容掌事這會攔住她們,必然是來找茬的。
但她和花姐、柳姐作為掖庭中最低等的罪奴,行事受容掌事管束,縱使心中再不滿,也不能不理容掌事,她只好回過頭,露出蜜糖般的諂笑。
“容掌事,您看,這已經到放飯的時辰了,我們剛準備去小飯堂。”
容掌事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今日她剛在娘娘那邊那受了氣,這會都還沒顧上吃飯,手下這三個賤蹄子,活沒干完就想吃飯,簡直反了天了,于是大聲呵斥道。
“小賤人,活沒干完,盡想著偷懶,少吃一頓你們會死是不是?衣服洗不完,誰也不準吃飯。”
燕清歡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容掌事刁難,她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只是從中午到現在,她們三人粒米未進,早就已經饑腸轆轆,她忍忍也能受得了,可花姐和柳姐身子本就不好,哪還經得起這般搓磨。
燕清歡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內心憤怒的情緒,低頭恭敬道,“容掌事,我們從早上開始就沒吃飯,還干了一天的活,要是再不讓人吃飯,餓出了毛病,到時候不是沒人給您干活了。”
容掌事看著眼前這三人,心中冷笑,三個掖庭罪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根本無人在意,更何況她們還都得罪過皇后。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可是囑托過她,要好好折磨這三個賤人,想到這,容掌事罵道,“你們三個賤骨頭,哪就那么嬌貴,餓上一天就要死要活的,這些衣服洗完之前哪都不能去,否則就讓你們三個賤骨頭嘗嘗鞭子。”
燕清歡看了看地上堆成小山似的臟衣服。
全部洗完,至少還要一個時辰,到時候宮內小飯堂早就關門了,別說吃飯,她們連口湯都喝不上。
想到這,燕清歡實在忍不住,頂了一句嘴,“容掌事,你不要欺人太甚。”
容掌事素來在掖庭里霸道慣了,在娘娘那邊挨了罵就算了,眼下還要被幾個不聽話的螻蟻頂撞,頓時怒火中燒,揚起手中的鞭子喊道。
“小賤人,你還敢頂嘴,看來平日里讓你過得太舒坦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看我不抽死你。”
皮鞭劃過夜空,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重重落到了燕清歡的胳膊上,一道血痕頓時清晰可見,疼的燕清歡瞬間臉色煞白。
可她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如同一條毒蛇般冷冷地盯著容掌事。
容掌事被燕清歡露出的冰冷眼神嚇到,但她早就習慣了欺負掖庭里的罪奴,心中惱怒自己居然會被螻蟻的眼神嚇住,于是揚起手中的鞭子想要找回面子,“賤人,你還敢拿眼睛瞪我”。
花姐眼疾手快,趕忙上前,一把攥住容掌事的手腕,“容掌事,這時辰不早了,別因為這點小事耽誤您吃飯的時間,我們不去飯堂了,這就把剩下的臟衣服都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