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泰身體猛地一僵,手中的長刀“當啷”落地。
他艱難地回過頭,死死盯著那名將領,眼神如同厲鬼,嚇得那將領下意識后退一步。
“陛下……萬……”一個“歲”字還未出口,葉泰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氣絕身亡,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他帶來的皇城司番子,見首領戰死,非但沒有潰散,反而發出了最后的怒吼,如同受傷的野獸,發起了絕望的反沖鋒,最終全部戰死在了大殿門前。
他們用生命,為夏明澄爭取了最后一點時間,也詮釋了皇城司這些“家奴”對主人最后的忠誠。
殿內的夏明澄,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著那個被他無數次因為辦事不力、或僅僅是心情不好就隨意打罵的葉泰,那個他內心其實也鄙夷的家奴,為了他戰至最后一刻,死狀凄慘。
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他對葉泰的斥責、摔砸的奏折、甚至隨手扔出的茶杯……而葉泰,總是那樣卑微地跪著,承受著一切,然后更加賣力地去為他鏟除“隱患”。
“朕……朕……”夏明澄嘴唇哆嗦著。
他一生在乎顏面,自詡為真龍天子,俯瞰眾生。直到此刻,他才發現,最后用生命維護他這皇帝尊嚴的,竟然是他平時最不放在眼里的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有悔恨,有悲哀,更有一種徹骨的孤獨。
殿門終于被叛軍徹底撞開,余宗帶著人洶涌而入,獰笑著逼近。
夏明澄的目光越過他們,看向東宮方向。他心中唯一的柔軟,只剩下了那個被他保護得很好,卻此刻不知生死的兒子——夏景行。
“景行……朕的皇兒……父皇……對不住你……”他喃喃自語,淚水終于混合著煙灰滑落。
他整了整身上凌亂的龍袍,將沾血的寶劍橫在頸前。
余宗見狀大驚,想要沖上前阻止:“陛下不可!”
“朕乃大夏天子,豈能死于爾等逆賊之手!”夏明澄用盡最后的力氣,發出一聲咆哮,帶著帝王的驕傲與末路的悲涼,猛地拉動了劍刃。
鮮血迸濺,染紅了象征至高權力的龍椅。
大夏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夏明澄,駕崩。
余宗看著皇帝的尸體,長長舒了口氣,隨即涌起的是大事已定的狂喜。
他立刻下令:“快!肅清皇宮,把太子帶來!還有,速請石都督入宮!”
他并不知道,他苦苦尋找的太子,已經被他剛剛“收編”的曹大勇千戶,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送出了天陽城。
與此同時,皇宮內的戰斗雖然還在小規模的持續,但大局已定。
然而,禁軍系統內部卻因指揮使羅明海被石寧早已經安排的內奸突然被殺而陷入了分裂和混亂。一部分忠于羅明海和皇帝的禁軍將領紅了眼,要與“叛賊”石寧、余宗等人火拼。
關鍵時刻,石寧站了出來。
他并非單槍匹馬,身邊簇擁著早已被他拉攏或懾服的禁軍將領。他站在兩撥劍拔弩張的禁軍中間,聲音洪亮而帶著一絲悲涼:
“兄弟們!都住手!聽我石寧一言!”
他環視眾人,目光銳利:“看看天陽城外,西夏數萬大軍已經不遠!京營右衛被拖在野外,生死未卜!”
“我們在這里自相殘殺,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在為城外的敵人鋪路!夏明澄……陛下他剛愎自用,不聽忠言,致使朝綱崩壞,四方皆敵!這東夏朝廷,早已是風雨飄搖,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我們今日若不做出選擇,難道要等著西夏人打進來,把我們全都屠戮殆盡,或者像豬狗一樣被驅趕嗎?”
他頓了頓,讓話語中的分量沉淀下去:“我石寧,并非貪生怕死,更非不忠不義!正是為了給兄弟們,給這天陽城的百姓,找一條活路,也會大家找一條活路。今日之事,非為謀逆,實為……撥亂反正,另立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