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之后,并非坦途。
那片由項川親手抹去的城門與城墻,像是揭開了一道世界最丑陋的疤痕。沒有預(yù)想中的街道與建筑,沒有項家子弟的怒吼與刀劍。
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片無垠的血色汪洋。
粘稠,腥臭,翻涌著暗紅色的泡沫。無數(shù)殘缺不全的肢體在血海中沉浮,一張張扭曲痛苦的面孔時隱時現(xiàn),發(fā)出無聲的哀嚎。天空不再是血色穹頂,而是與這片血海連成一體的,更加深邃、更加絕望的暗紅。
“嘔……”唐雪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卻無法阻止那股直沖天靈蓋的腥氣。
更可怕的,是精神層面的沖擊。
一股陰冷、怨毒、瘋狂的意志,如億萬根鋼針,瞬間刺入三人的神魂。
“啊!”唐雪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抱著頭蹲了下去,臉色慘白如紙。她的修為最低,神魂最弱,在這等沖擊下,意識幾乎要被撕裂。
洛冰璃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她急忙運轉(zhuǎn)功法,靈臺清明訣的光華在眉心一閃而逝,卻如同風(fēng)中殘燭,被那無邊無際的怨念沖擊得搖搖欲墜。劇痛,像是有人正用鈍刀一寸寸剮著她的靈魂。
“是陣法……”洛冰璃的聲音干澀而扭曲,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她巨大的心力,“九幽血獄大陣!第一重,血海噬魂!項家……項家他們瘋了!他們怎么敢在主城之內(nèi),布下這種絕戶邪陣!”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無法置信。這種陣法,需要屠戮百萬生靈,抽取其神魂與精血,煉化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成型。一旦發(fā)動,陣內(nèi)生靈皆會被拖入血海,神魂被怨念啃噬殆盡,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早已被所有正道宗門列為禁術(shù)的魔道陣法!
項家,這個屹立于東域之巔,以守護人族為己任的古老世家,竟在自己的主城,布下了如此惡毒的陷阱。
就在這時,一道充滿惡意的聲音,從血海的四面八方響起,帶著陣法加持的混響,直接在她們的腦海中炸開。
“洛家的小姑娘,見識倒是不錯。可惜,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
聲音蒼老而得意,仿佛一個欣賞著獵物在陷阱中掙扎的獵人。
“此陣,是專為我項家的叛逆,項川大人,準(zhǔn)備的葬禮。你們能與他一同陪葬,也算是你們的榮幸了。”
洛冰璃強忍著神魂的劇痛,厲聲喝問:“你是誰?項家為何要這么做?這百萬怨魂,從何而來!”
“哈哈哈……”那聲音狂笑起來,笑聲引得整片血海劇烈翻騰,無數(shù)怨魂的哀嚎仿佛變成了實質(zhì),“為何?因為他該死!至于這些怨魂……你腳下的這座雄城,難道還不夠大嗎?”
洛冰璃的身體僵住了。
唐雪的哭喊也停頓了。
她們同時理解了那句話的含義。
陣法材料,取自……城中百姓!
一股比神魂劇痛更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這是一個何等瘋狂,何等冷血的家族!為了對付一個人,不惜屠戮滿城生靈,將他們煉成邪陣!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唐雪語無倫次地尖叫起來。
“叫吧,喊吧!你們的恐懼,你們的痛苦,只會讓大陣的威力變得更強!很快,你們就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成為項川大人葬禮上最美妙的哀樂!”
血海咆哮,怨念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來,洛冰璃的防御搖搖欲墜,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一點點拖入那片粘稠的血色深淵。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未曾動彈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