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開始震動。不是項川那種毀天滅地的偉力,而是一種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蠕動。仿佛整座城池的地下,有什么東西正在翻滾、蘇醒。
“我們……我們會被追上的!”唐雪終于崩潰了,她停下腳步,甩開洛冰璃的手,“我們會被淹沒的!他讓我們退,就是因為這個!我們根本擋不住!”
洛冰璃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去看唐雪,而是望向那片正在逼近的黑暗。
“我沒想過要擋住。”她平靜地開口,“我只是不想讓他一個人。”
“可這有什么意義?我們去了也只是送死!白白送死!”
“或許吧。”洛冰璃收回視線,轉向唐雪,那張沾染了塵土的臉上,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定,“但有些事,無關意義。只關乎,愿不愿意。”
她的話,讓唐雪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側面一座半塌的鐘樓里,閃過一絲火光。
“那邊有人!”唐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個沙啞的男聲從鐘樓的破口處傳來:“喂!那邊的兩個瘋子!想死別往我們這邊跑!”
話音未落,幾道人影從陰影里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個獨臂的中年男人,穿著殘破的城衛軍鎧甲,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頭一直劃到下巴。他身后跟著四五個人,個個帶傷,氣息萎靡,但手中的兵器都還握得很緊。
他們是天項城最后的守衛者。或者說,幸存者。
獨臂男人上下打量著洛冰璃和唐雪,最后定格在她們前進的方向上。
“你們要去光柱那邊?”他的語氣充滿了譏諷與不解,“你們是瞎了還是瘋了?沒看見那是什么地方嗎?歸墟的裂口就在那!全城的怪物都往那兒涌!”
“我們看見了。”洛冰璃的回應,簡單而直接。
“看見了還去?”男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去干什么?去給那些怪物當點心?還是覺得你們兩個能把那道裂縫給堵上?”
他身后的一個年輕修士忍不住插嘴:“衛老大,別跟她們廢話了!歸墟的潮頭上來了,我們再不從西門撤,就都得死在這!”
“閉嘴!”被稱作衛老大的男人呵斥了一聲,又轉向洛冰璃,“小姑娘,我不管你們之前在干什么。現在,天項城完了。項家也完了。這里已經成了地獄。活下去,才是唯一該做的事。跟我們走,從西門突圍,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的話,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感。那是一個在生死線上掙扎了太久的人,才會有的現實與殘酷。
“我們不走。”洛冰璃搖了搖頭。
“不走?”衛老大往前踏了一步,身上的血腥味和煞氣撲面而來,“為什么?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你們值得死在這里的理由!”
“因為有人在替我們死。”洛冰璃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不能讓他白死。”
衛老大愣住了。他身后的幾個人也愣住了。
“有人……在替我們死?”他咀嚼著這句話,隨即發出一陣粗啞的干笑,“哈哈……哈哈哈哈!天真!太天真了!”
他指著光柱的方向,那道光此刻已經被黑暗侵蝕了大半,只剩下核心處還在頑強地亮著。
“我承認,那個人很強。強得像個怪物。”衛老大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種混合著敬畏與憐憫的復雜情緒,“他一個人,清空了項家的族地,那一掌,我們都看見了。可是,然后呢?他一個人,去對抗整個歸墟?他是在拯救世界嗎?不!他只是在用一種更壯烈的方式自殺!”
“他不是自殺!”唐雪忍不住喊道。
“那是什么?”衛老大逼視著她,“小姑娘,我告訴你現實是什么。現實就是,我們腳下的這座城,已經從根上爛掉了。就算他把歸墟裂縫堵上,這座城也活不過來了!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我們這些茍延殘喘的,才是天項城最后的‘遺產’!保護我們活下去,比任何華而不實的犧牲都有價值!這才是道理!”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重錘,敲打在唐雪的心上。她本就動搖的意志,此刻更是搖搖欲墜。她看向洛冰璃,期望她能反駁,能說出一些更有力的話來。
洛冰璃卻只是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