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坊的喧囂,仿佛已能穿透夜色,傳到慕卿潯的耳邊。
阿武已經備好了車馬,護國府的精銳護衛在暗處集結,只等她一聲令下。那張她親手繪制的地圖,此刻就揣在阿武的懷中,每一個細節都指向一場即將到來的雷霆行動。
“夫人,子時將至,我們是否出發?”阿武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按捺不住的興奮。
慕卿潯站在門廊的陰影里,沒有動。
去長樂坊,抓住一個嗜賭的吏員。這很簡單。然后呢?嚴刑逼供?威逼利誘?一個賭徒的證詞,在朝堂之上,能有多少分量?趙王府只需一句“屈打成招”,就能將一切推得干干凈凈。林遠洲要她引爆朝堂,靠一個隨時可能翻供的人證,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不是一場江湖仇殺,這是一場國祚之爭。用江湖的手段,贏不了廟堂的棋局。
她想,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夫人?”阿武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又催促了一句。
“不去了。”慕卿潯轉過身,重新走回書房,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計劃有變。”
阿武愣在原地,滿臉不解。箭在弦上,為何突然引而不發?
慕卿潯沒有解釋,她回到書案前,將那張去往長樂坊的地圖拿起,湊到燭火邊。火苗舔舐著紙張的邊緣,很快將其化為一捧灰燼。
“阿武,你即刻去一趟刑部。”慕卿潯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
“去刑部?”阿武的困惑更深了,“做什么?”
“以護國府的名義,調閱卷宗。”
“調……調什么卷宗?”
“告訴當值主事,護國公蒙冤,府內正在自查,為洗刷污名,需核對歷年所有經手文書,以防有心人從中作梗,偽造證據。”慕卿_潯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就說,我們要調取謄寫吏張德,入職以來,經手過的所有卷宗副本。每一份,都不能少。”
阿武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爆發出光芒。他瞬間明白了這一招的狠辣之處。
這不是暗中抓人,這是陽謀。
以護國府自查的名義,用最合乎規矩的流程,去查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吏。此事一旦發動,整個刑部都會被驚動。消息會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官場。那個叫張德的,就算躲在天涯海角,也會在瞬間成為風暴的中心。他會怕,會亂,會自投羅網。
更重要的是,這能名正言順地拿到他海量的筆跡。
“要鬧出動靜。”慕卿潯補充道,“越大越好。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護國府在查張德的筆跡。我要他自己感覺到,天,要塌了。”
“屬下明白!”阿武抱拳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書房里只剩下慕卿潯一人。她知道,光是來自刑部的壓力還不夠。張德或許會崩潰,但趙王府會用更快的速度讓他永遠閉嘴。她需要另一股力量,從另一個方向,同時施壓。
她重新取出一張紙條,只寫了兩個字:“社稷。”
寫完,她喚來另一名心腹。“去城西的‘忘憂茶館’,把這個交給掌柜。記住,放下就走,一句話都不要多說。”
心腹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