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格外漫長。
戒嚴令下,往日喧鬧的城池陷入一片死寂。除了巡邏隊的甲胄摩擦聲,便只剩下風雪呼嘯。
帥府書房內,燈火通明。
“將軍,城中存糧,最多還能支撐十日。”張先生的語氣透著焦慮,“我們的人口比預想的要多,許多周邊的牧民都進城避難了。李建成這么耗下去,我們……”
謝緒凌站在沙盤前,沒有回頭。“慕家的糧草什么時候到?”
“按慕姑娘的說法,最快也要七日。水路結冰,船隊行進緩慢。這還是不出任何意外的情況下。”
“七日。”謝緒凌重復著這個數字。七日,足夠發生很多變數。
正在此時,書房的門被推開,一股寒氣涌入。慕卿潯走了進來,她沒有穿厚重的披風,只著一身勁裝,手中抱著一摞厚厚的卷宗。
她將卷宗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是什么?”謝緒凌問。
“是我們的活路。”慕卿潯開口。
她抽出最上面的一本賬冊,推到張先生面前。“張先生,你看看這個。這是從張家查抄來的,那本無人能解的密賬。”
張先生扶了扶眼鏡,湊近燭火。“這上面的符號……姑娘解開了?”
“解開了。”慕卿潯說,“這上面記錄的不是銀錢,是糧食。每一筆,都記錄著數量、日期,以及一個特殊的標記。我發現,這些糧食出庫的日期,都與我們北境軍糧被劫的日子吻合。”
謝緒凌走到桌前,拿起一本卷宗。
慕卿潯繼續說:“但這只能證明張家監守自盜,還不足以扳倒李建成背后的人。所以我看了將軍繳獲的那些蠻族密信。”
她從卷宗里抽出幾封信函,平鋪在桌上。“這些信里,同樣有標記。我對比了賬冊和密信,標記完全一致。張家賣出的糧食,全部流向了蠻族。”
張先生的手開始發抖。“通敵!這是通敵賣國!”
“還不夠。”慕卿潯的表情沒有變化,“張家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渠道。他們只是一個環節。真正的主謀,在京城。”
她看向謝緒凌。“將軍,當初周欽差來北境,曾私下與我見過一面。他說,他奉皇命徹查軍糧案,但在京中處處受阻。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李閣老。”
謝緒凌沉默地翻閱著文件,每一頁都像一塊沉重的鐵。
“周欽差的死,不是意外。”慕卿潯說出了最后的結論,“我從他留下的一個隨從口中問出了些東西,再結合張家的賬目和蠻族的密信,所有線索都拼湊起來了。李閣老與他的女婿,也就是李貴妃的兄長,勾結黑蓮教,通過張家倒賣軍糧給蠻族。他們用這筆錢,在京城和江湖上豢養私兵,培植勢力。”
書房內一片死寂。
張先生的呼吸變得粗重,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貪腐,這是一場動搖國本的驚天陰謀。
“黑蓮教……”謝緒凌終于開口,他放下手中的信件,“李建成帶來的三千京營,不是來查案的,是來滅口的。我們,就是他們計劃里最后一個要除掉的障礙。”
“沒錯。”慕卿潯說,“周欽差的死,就是他們嫁禍給我們的第一步。只要坐實了北境謀反的罪名,他們就能名正言順地接管這里,將所有罪證掩埋。”
張先生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瘋了,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