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燭火,徹夜未熄。
魏延單膝跪地,甲胄發出沉悶的響聲。“夫人三思。西域天塹,非同兒戲。百草先生也言,三十年前的商隊,僅他一人獨活。末將不能讓您以萬金之軀,行此險事。”
“魏將軍,我若不去,也是死。”慕卿潯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半分波瀾。她扶著桌沿,慢慢坐下,動作間帶著病體的遲滯。“府里等,是死。路上尋,或許還能生。你會怎么選?”
魏延語塞。他是一名軍人,只懂得服從命令與權衡利弊。眼下的利弊,清晰得令人絕望。
“可王爺出征前,命末將誓死護衛王妃周全。”他抬起頭,言語中是軍人的固執。
“你現在的行為,就不是護我周全。”慕卿潯拿起桌上的堪輿圖,在燭火下展開,“你是在看著我去死。王爺若在,他會作何選擇?”
這句話,擊中了魏延的軟肋。他沉默了。王爺若在,恐怕會親自前往,而不是讓王妃涉險。可王爺不在。
“小姐,您不能去啊!”月兒跪在慕卿潯腳邊,淚水已經打濕了衣襟,“您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那種苦寒之地!讓魏將軍去,讓李大哥去,誰去都行,您不能去!”
“他們去了,找不到。”慕卿潯將那塊黑石放在堪輿圖上,“只有我拿著這塊石頭,才能找到。這是唯一的信物,唯一的生機。月兒,你想我死嗎?”
月兒拼命搖頭,泣不成聲。
“那就別攔我。”慕卿潯收回手,看向魏延,“我不是在與你商議,魏將軍。我是在下令。”
她加重了最后三個字。
魏延身體一震,最終垂下頭顱。“末將……遵命。”
“挑選二十人,要最好的。騎術、刀法、野外生存之能,缺一不可。其中,要有一名女子。”慕卿潯的思路清晰無比,“我需要一個能近身照顧我的人。”
“青黛可擔此任。”魏延立刻回應,“她是親衛中唯一的女子,箭術尤其出眾。”
“好。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人、馬、所有物資,全部備齊。我們即刻出發。”慕卿潯說完,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藥力帶來的暖意正在消退,寒冷重新從骨縫里滲出。她必須在身體徹底垮掉之前,找到那朵蓮花。
三日后,一行二十二人,快馬簡行,已經出了玉門關。
越往西,人煙越是稀少。黃沙取代了沃土,凜冽的寒風卷著沙礫,打在人的臉上,生疼。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除了必要的休整,幾乎是日夜兼程。
慕卿潯大部分時間都在馬車里,馬車經過特殊加固,鋪著厚厚的毛皮,但顛簸與寒冷依舊無法完全隔絕。她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可她從未開口說過一個“停”字。
這日傍晚,風雪初起,隊伍抵達了一處名為“野馬泉”的驛站。這是進入昆侖墟前最后一個像樣的落腳點。驛站不大,卻擠滿了各色人物,有皮貨商人,有往來西域的胡人,還有一些腰懸兵刃,氣息彪悍的江湖客。
魏延安排好宿處,親自端了熱湯和肉餅進入慕卿潯的房間。
“夫人,今夜風雪大,我們在此休整一夜,明日雪停再走。”
“嗯。”慕卿潯靠在床頭,接過熱湯,小口喝著。那塊黑石就放在她的枕邊,依舊冰涼,沒有任何變化。
“夫人,外面人多眼雜,您安心休息,我已安排親衛在周圍守衛。”魏延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