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忽地一怔,看著面前坐姿挺直,儀態端方的女兒,才忽地意識到,這個她不曾關心的女兒,這十年里,在她不關心的鄉野中,出落得出乎意料的優秀。
可她就像是驕陽,會奪走琉雪的星芒。
崔氏衣袖下的拳頭微微攥緊,冷著臉道:“罷了!你不聽勸,到時候丟了臉,莫要回來找娘哭!”
她將銀票拍在桌案上,便帶著盛琉雪轉身離開。
盛漪寧只是垂眸看著墨水濺出暈開的墨團,淡淡道:“母親慢走。”
她不會哭。
上輩子,她找她哭過,未曾得到半句寬慰,全都是指責、嘲諷和謾罵。
倒是時常可見盛琉雪依偎在她懷中,與她母女情深。
“琉雪?”
見盛琉雪站著沒動,崔氏輕聲詢問。
盛琉雪只是望著窗外夕陽海棠的美景,眸中略帶遺憾:“棲霞苑的景致真好。當初還未建成時,我便想著有一日,能臨窗作畫,將此煙景描繪紙上?!?/p>
崔氏冷冷脧了盛漪寧一眼,“這院子,你住得舒心嗎?”
這本是琉雪的院子,風水景致皆是最好的,可卻被盛漪寧強占了!
盛漪寧微笑:“母親精心搭建的院子,我自是住得極為舒心的。琉雪妹妹既然喜歡此處景致,那我便將此處夕陽海棠盛景贈你?!?/p>
崔氏和盛琉雪皆狐疑地看著她,不信她會如此大方將搶來的院落拱手讓人。
便見她旁抽出一副畫卷,徐徐展開,紙上正是臨窗所見,暮色熔金,海棠煙霞。
盛琉雪大驚失色:“這是你畫的?”
盛漪寧笑得比畫還美,“是呀。母親,妹妹,如此畫技,可能過宮學選拔呢?”
盛琉雪咬了咬唇,無助地朝崔氏看去。
她最擅長的便是書畫一道,可如今,盛漪寧竟全都壓過了她!
崔氏面沉如水,安撫地看了眼盛琉雪,才對盛漪寧冷聲道:“徒有其形,并無靈韻,與琉雪的畫差得遠了!在我面前賣弄便罷了,可莫要拿到外面,丟人現眼!”
說罷,她便將那幅畫“咔擦”一聲撕成兩半,丟下后,便轉身離開。
盛琉雪滿心煩亂,焦急地快步跟上。
待兩人走遠,細辛才憤憤道:“小姐的畫便是竹隱先生都要夸贊,夫人怎這般苛刻?這般說話,實在叫人傷心!”
是啊,還有什么比至親之人的貶低更傷人?
前世她便是如此,在一次次貶低打壓中,陷入自我懷疑,不敢再拿起畫筆展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