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夢像粒飽滿的谷種,在長安的朝堂上發了芽。御膳房的那碗黑石粥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起來,欽天監監正捧著粥碗,跪在太和殿前三天三夜,說這夢是“天示”,暗示中原與西域的土地早該如谷種般相融,而西極之地藏著讓這份相融更穩固的“根”。
“西極……”柳氏站在歸谷道的黑石新種田里,指尖捻著顆黑中透金的谷粒,“《山海經》里說,西極之國有‘不死草’,割而復生,難道就是更奇特的谷種?”她腰間的蛇紋玉佩突然發燙,上面的“共生”二字浮出淡淡的金光,與谷粒的金芒遙相呼應。
蘇明軒正帶著親兵整理從冰洞挖出的冥火石,最大的那塊黑石上,刻痕已被泉水浸得清晰——除了《合種謠》的樂譜,還多了幅星圖,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標著個谷穗符號,旁邊寫著“鳳冠啟,西極路”。“鳳冠……難道是淑妃當年戴的那頂?”他想起李大人提過,淑妃的鳳冠上鑲著七顆寶石,對應著七種稀有谷種。
李大人的折扇此刻正攤在青銅鏡旁,扇面上的北邙山雪景已被人補畫了條向西的路,路兩旁長滿了從未見過的植物,葉片邊緣泛著銀光,像覆著層薄冰。“家母的日記里提過,鳳主母族的鳳冠,其實是個谷種匣。”他用指尖點著扇面的植物,“每顆寶石后面都藏著個暗格,第七顆藍寶石里,就藏著西極谷種的圖譜。”
消息傳到后宮,太后讓人從庫房里請出了淑妃的鳳冠。那鳳冠蒙著層塵,七顆寶石卻依舊璀璨,其中藍寶石的位置果然有個極小的機關,用蛇紋玉佩的尖端一挑,暗格應聲彈開,里面躺著卷用桑皮紙畫的圖譜,畫的谷種葉片如劍,穗粒似雪,根部纏著圈火焰紋——與冥火石上的刻痕完全吻合。
“這是‘冰焰谷’。”王院判捧著圖譜,老花鏡滑到鼻尖上,“日記里說,這種谷種能在極寒之地生長,穗粒燃燒時不冒煙,能融化冰雪,正好能改良西域的凍土。”他突然指著圖譜角落的小字,“你看,這里寫著‘西極之根,在鳳冠影中’。”
鳳冠的影子落在地上,正好與青銅鏡中的星圖重合,藍寶石的投影處,鏡面上浮出行西極文字,李大人翻譯出來是:“欲取冰焰種,需以七谷融其寒”——指的是要用中原與西域的七種谷種,混合冥火石的粉末,才能讓冰焰谷在途中不凍傷。
準備出發的隊伍里,多了個特殊的成員——西域商販家的小子,他爺爺曾去過西極國,留下了半張地圖。小家伙背著個裝滿谷種的布包,里面有和歡谷、桂花谷、忘憂谷,還有黑石新種,每樣都用羊皮袋仔細分裝好。“爺爺說,西極的人認谷種不認人,帶著誠意去,才能換來真種子。”他的羊角辮上系著根紅繩,拴著顆紫穗谷的谷粒。
烏孫的姑娘趕來送行,給每人塞了袋用羊糞發酵的肥料:“西極的土地寒,這肥能暖地。”她還帶來了牧民們編的草繩,繩結是《合種謠》的節奏,“迷路時解一個結,就能想起回家的路。”
龜茲的樂師們譜了首《西極行》,用的是冰焰谷圖譜上的音符,據說能安撫沿途的猛獸。“這曲子里摻了和歡谷的秸稈聲,”樂師首領撥動琴弦,琴聲清越如冰滴,“西極的谷種聽了會覺得親切。”
于闐的玉匠則把小塊冥火石嵌在劍柄上,劍身刻滿了冰焰谷的根須紋:“這石頭能驅寒,遇到凍土就會發熱,正好能當探路石。”
出發那天,歸谷道的黑石新種田里,孩子們唱著《合種謠》為他們送行。鳳冠被柳氏戴在頭上,藍寶石的光芒透過玉佩,在地上投下道向西的光帶,像為他們指引方向。青銅鏡中,阿棘和為首者的身影正牽著匹駱駝,駱駝背上馱著個谷種袋,袋口露出的谷粒,正是冰焰谷的模樣。
“看,他們在等我們呢。”柳氏笑著揚鞭,馬蹄踏過光帶的瞬間,玉佩上的“共生”二字與鳳冠的寶石同時亮起,遠處的泉眼之母騰起白霧,霧中隱約有淑妃和針娘的身影,正往他們的行囊里塞谷種。
蘇明軒回頭望了眼越來越遠的谷田,黑石新種的穗粒在風中搖曳,像無數雙眼睛在目送。他突然明白,所謂西極之路,從來不是去尋找什么神奇的谷種,而是要帶著中原與西域交融的谷種,去完成一場跨越百年的約定——就像鳳冠藏著的不只是谷種,是讓土地生生不息的希望。
隊伍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上,青銅鏡中,他們的影子與阿棘、為首者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正牽著駱駝,一步步走向星圖指引的方向。歸谷道的歌聲還在繼續,飄向遙遠的西極,那里,冰焰谷的種子或許已在寒風中等待,等著被帶回這片日益相融的土地,等著在新的春天里,長出屬于未來的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