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纓清脆的瓜子聲中,陸溪兒緩緩道來。
“那會兒我父母還在,也是聽他二人閑話時說的。”
戴纓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當年我大伯年紀不大,才十來歲罷……”陸溪兒說到這里嘆了一息,又道,“其實我大伯一路走來挺坎坷的。”
這話叫戴纓不明白,從前的陸家雖說漸呈頹勢,可到底是簪纓大族,族中先祖乃開國帝君的佐命之臣。
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陸銘章生在這樣的人家,能有什么坎坷,能比她還坎坷?
然而戴纓不曾想,越是世家大族,越如無盡無了的深淵,其中暗流洶涌,足以吞噬骨血。
相較普通人家愁柴米油鹽不同,這些仕宦之族的內里,是一種更為復雜的禁錮。
很顯然戴纓表露出來的不以為然昭示了她的內心。
陸溪兒怕她不信,說道:“我大伯十二歲中舉,這個事情,你可知道?”
戴纓點了點頭,這個她自然是知道的,十二歲中舉這在大衍從未有過先例,且真要說起來,對外稱的十二歲還是虛歲,當時陸銘章的實際年紀更小。
“也就是那年……出了一件事……”陸溪兒嘆了一口氣,手指摳著杯壁。
“什么事?”
陸溪兒遲疑片刻,此事關于她的親祖母。
“我祖母同陸老夫人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些,當年祖父將我祖母接到京都,那會兒的身份還是外室。”
當年陸家老大人還只是個青驄少年,一次出門游歷,結識了正值青春的曹氏。
結果就看中了,至于看中的是曹氏的美貌還是……一想起曹氏的嘴臉,戴纓很肯定,當年陸老大人一定是因色起意。
后來更是在曹氏一眾近鄰遠親的攛掇下,如同那普通夫妻一般,拜了堂,成了親。
再之后,陸老大人獨自回了京都,臨行前曹氏萬般不舍,怕他一去不返,陸老大人拍胸保證,待回去稟明家人,定會派人接她去京。
因有這一番交代,曹氏才依依不舍放人離去。
結果回去后,可想而知,不僅遭到家人反對,更被關了禁閉,用浸辣油的藤條抽了幾十鞭,按說還該于祠堂跪個三日夜。
實在是陸家老太爺,也就是陸銘章的祖父當時抽打得太狠,把兒子抽暈過去了。
只能抬回屋找大夫看治。
這一道又一道的鞭笞不僅沒讓陸老大人后悔,反叫他記恨上,而這份記恨總要找個出口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