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銀瀉地,卻被山谷間彌漫的妖氛暈染得一片慘綠。腥風呼嘯,刮得亂石滾動,草木摧折。三頭青背妖狼成品字形立定,幽綠的狼瞳在暗夜里灼灼放光,死死盯住前方那一片看似尋常、卻讓它們屢屢受挫的泥濘之地。
為首那頭妖狼,體型最為碩大,額前一撮白毛如豎眼,已是通脈期七重的修為,喉間發出低沉的咆哮:“兀那地里的精怪,滾出來受死!吞了你這點靈性,抵得過俺苦修十年!”
它聲若破鑼,在山谷間回蕩,充滿了貪婪與不耐。它們追蹤一縷異常精純的土系靈息至此,本以為是什么靈物出世,卻不料撞上一塊難啃的骨頭,非但沒撈著好處,反折了兩個嘍啰,被無聲無息地拖入地下,連慘叫都只發出半聲。
泥地寂然無聲,唯有夜梟偶爾掠過天穹的尖鳴。
太初的意識深藏于大地之下,冷眼“看”著這三頭不速之客。他的心神已與這方圓十數里的地脈網絡細細勾連,無數細微至不可查的靈脈如同他新生的神經末梢,將地面之上的風吹草動,精準無誤地傳遞回來。
那狼妖的咆哮,在他“聽”來,不過是無能狂怒的噪音。他心中無悲無喜,只有一片冰涼的算計。
“通脈七重,筋骨強健,利爪可裂金石,速度迅捷…比之前那些雜魚強上不少。正好,拿來試試我這‘地網’威能幾何。”
他心念微動,意識如同溪流,滲入縱橫交錯的地脈之中。霎時間,以三狼為中心,方圓百丈的地氣開始無聲流轉。
那白額狼妖久喚不應,兇性徹底被激發,長嚎一聲:“裝神弄鬼!給俺刨,把這片地翻過來,看它能藏到幾時!”
一聲令下,三狼同時發力,利爪翻飛,妖氣勃發,堅硬的地面在它們爪下如同軟泥,碎石塵土四濺。
然而,方才刨開不過尺深,異變陡生!
它們腳下的地面毫無征兆地一軟,瞬間化作一片巨大的流沙漩渦,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中涌出,纏住它們的四肢,便要往下拖拽!
“不好!是流沙!”白額狼妖反應極快,猛地一提妖力,便要縱躍而出。
可就在此時,它身側兩旁地面“轟隆”巨響,兩道厚實的土墻猛地拔地而起,高逾三丈,不僅封住了它的去路,更投下大片陰影,壓抑非常。
“雕蟲小技!”白額狼妖臨危不亂,腰身一扭,利爪帶著凄厲的妖風,狠狠抓向左側土墻。“給俺破!”
轟!土石崩裂,那土墻竟被它一爪抓穿大半。但它心下卻是一沉,這土墻之堅硬,遠超預料,絕非尋常泥土。
就在它舊力剛盡、新力未生之際,腳下流沙吸力驟然加劇,同時,前后左右的地面如同活了過來般,劇烈起伏、擠壓,限制著它每一分騰挪的空間。它空有通脈七重的力量,此刻卻像是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四面八方皆是束縛,有力難施。
“大哥!”另外兩頭狼妖驚駭大叫,它們同樣被困在流沙與突然隆起或塌陷的地形之中,雖暫時憑借利爪攀附尚未完全沙化的巖體,未能立刻陷落,卻也狼狽不堪,拼命掙扎,攪得泥漿四濺。
白額狼妖心頭終于掠過一絲驚懼。這絕非尋常精怪手段!倒像是…像是這片大地本身在與之作對!
“哪路高人?在此戲耍俺兄弟!”它厲聲喝道,聲音已帶上一絲色厲內荏,“吾等乃黑風妖王麾下巡山使,還請看在妖王面子上,行個方便!”
回應它的,是腳下流沙驟然變得滾燙!
嗤——!
一股渾濁的、帶著硫磺氣息的灼熱水汽從流沙深處猛地噴涌而出,緊接著,暗紅色的地火巖漿如同毒蛇吐信,自泥濘中緩緩滲出,雖未徹底爆發,但那恐怖的高溫已瞬間將周圍的泥漿烤干、硬化,也將三狼的皮毛炙烤得卷曲焦臭!
“地火!是地火!”一頭狼妖嚇得魂飛魄散,瘋狂地想跳出去,卻被周圍不斷合攏擠壓的巖壁死死卡住下肢。
“嗷!”另一頭狼妖不慎被一縷竄起的火舌舔過后腿,頓時皮開肉綻,發出凄厲慘嚎。
白額狼妖亦是遍體生疼,護體妖氣在地火持續的灼燒下飛速消耗。它終于明白,自己惹上了根本無法理解的存在。這不是搏殺,這是困殺!是陷阱!對方甚至未曾露面,僅憑操控地形地火,就已將它們逼入絕境!
它心中又驚又怒,更有無窮悔意。早知如此,何必貪圖那點靈機?
“前輩饒命!俺等有眼不識泰山,誤闖寶地,絕非有意冒犯!求前輩高抬貴手,放俺等一條生路,黑風谷必有厚報!”它再也顧不得顏面,一邊拼命催動妖力抵抗越燒越旺的地火,一邊大聲討饒。聲音在灼熱的空氣中扭曲,充滿了恐懼。
地下深處,太初的意識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那求饒聲,他聽到了,卻如清風過耳,未曾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