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之下,太初的意識如同分流的江河,同時映照三方景象。正南方向,吳嬤與云芷(另一個?)引來的混亂與獸吼喧囂震天;東南石縫,重傷的云芷氣息在他的靈力滋養下正緩慢回升;而東線,那指頭大小的泥雀依舊靜靜潛伏,將山精部落的點點滴滴忠實反饋。
正南變故突發,情勢未明,且距離核心區域尚有緩沖。太初決意暫不直接干預,而是將更多地脈感知投注過去,密切監控事態發展,自身主力仍專注于療傷與東線觀察。
通過泥雀的視角,山精部落的日常生活畫卷徐徐展開。這些秉地氣而生的精怪,社會結構遠比預想中簡單卻有序。它們以家庭為單位,聚集成數十個小群體,共同拱衛著溶洞最深處一株巨大的、散發著柔和熒光的奇異蕈類。那蕈類之下,端坐著三位最為年長、胡須皆已灰白、氣息達到通脈中期的老山精,它們似乎擔任著長老與決策者的角色。
山精們白日里大多外出采集苔蘚、菌菇、漿果以及那種劣等礦石,偶爾也能捕獵一些地下鼠類或昆蟲。它們對土石有著天生的親和,能小幅改變泥塑形狀,或將碎石簡單凝聚投擲,但并無系統修煉之法,力量運用粗糙。它們似乎擁有一種獨特的、依靠敲擊巖石和簡單音節傳遞信息的方式,效率不高,卻能有效組織集體行動。
太初注意到,每當采集到品質稍好的靈物礦石,或是遇到難以決斷之事,普通山精便會將其奉獻給那三位老山精。老山精則會將這些物品置于那巨大熒光蕈類之下,并帶領眾山精圍繞著蕈類,進行一種簡單的儀式——它們會匍匐在地,發出有節奏的、低沉而虔誠的“嗡嗡”聲,并用額頭輕觸地面,仿佛在溝通或祈求著什么。
而那株巨大的熒光蕈類,在接收了供奉和儀式后,散發的光芒似乎會略微明亮一絲,并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緒平和的奇異波動,反饋給周圍的山精。
“崇拜自然靈物?以此蕈類為圖騰,凝聚部族?”太初心中明了。這株熒光蕈類定然是某種罕見的靈植,能與山精產生某種共生關系,故而成為其部落核心與精神象征。
觀察越久,一個念頭在太初心中愈發清晰——假扮“地靈”,引導甚至收服這支山精部落!
此計若成,好處無窮。這群山精個體實力低微,但數量龐大,且是此地土著,熟悉方圓百里的一草一木。若能將其納入麾下,則向東擴張之路將暢通無阻,更可獲得無數免費的勞力與耳目!它們采集的那些劣等礦石、靈植,對自己或許無用,但若能集中起來,或可與其他勢力交易,換取所需資源。
更重要的是,山精崇拜自然靈物,自己這掌控大地之力的“存在”,豈非正是最契合它們信仰的“地靈”?操作得當,甚至無需動用武力,便可潛移默化,將其信仰轉移!
如何操作,卻需仔細斟酌。直接顯露神跡,恐引猜疑驚嚇。當循序漸進,潤物無聲。
他回想起之前催生漿果的成功嘗試。心念一動,那泥雀再次悄然而動,飛至山精部落另一處日常活動的區域邊緣。息壤觸須探出,此次并非催生漿果,而是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改變著局部巖層的結構,使其變得更加堅固,并微微調整地氣流向,使得此區域內的苔蘚與菌菇,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生長得更加茂盛、靈氣稍濃。
同時,他操控泥雀,選擇了一名看起來較為機靈年輕的山精,在其路過一處巖壁時,于其視線死角,讓巖壁上悄然浮現出一個極其簡單、由天然石紋構成的、類似那熒光蕈類輪廓的模糊圖案,一閃即逝。
那年輕山精似乎有所察覺,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再看時,巖壁已恢復原樣。它疑惑地歪著頭,“吱吱”叫了兩聲,并未引起同伴注意,便蹦跳著離開了。
太初并不急于求成。此舉只為埋下一顆種子,讓其潛意識里將“土地肥沃”與“神秘圖案”(象征蕈類或更高級的存在)聯系起來。
做完這一切,他便不再有其他動作,繼續靜靜觀察,記錄著山精們的反應,尤其是那名年輕山精后續是否有什么異常舉動。
與此同時,正南方向的混亂似乎正在向太初領地邊緣移動。地聽術捕捉到的信息愈發清晰:那橫沖直撞的,赫然是一頭體型龐大、皮糙肉厚、獠牙外凸的獨角野豬王!其實力約莫通脈后期,正處于某種狂躁狀態,所過之處,林木皆摧。而吳嬤正護著那位與云芷面容酷似的少女,狼狽不堪地向著太初領地方向逃竄,顯然是想借復雜地形擺脫野豬王的追擊。
“又一個云芷?雙胞胎?還是幻術?”太初心中疑竇叢生。這主仆二人當真是麻煩不斷。
他并未立刻出手相助。一方面需專注療傷與觀察山精;另一方面,也讓這野豬王再消耗一下她們的氣力,便于后續掌控局面。
然而,就在此時,東南石縫處,一直昏迷的云芷,在太初精純靈力的持續滋養下,長翹的睫毛劇烈顫動了幾下,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呻吟,竟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初時眼神迷茫,隨即感受到體內那股溫暖厚重、正在驅散陰寒的陌生靈力,又察覺到手腕上那縷若有實質的土黃色觸須,頓時一驚,猛地想要坐起,卻因虛弱而失敗。
“是…是您嗎?地靈尊神?”她聲音沙啞虛弱,卻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與感激,目光望向空無一物的地面,“是您…又一次救了晚輩?”
地下,太初感知到她蘇醒,渡入靈力的觸須并未撤回,反而傳來一道沉穩的意念:“靜心凝神,引導靈力,化散陰煞。”
云芷聞言,立刻強壓下驚疑與激動,依言閉目,努力配合著那股強大的外力,引導其在自己經脈中運轉,煉化那些頑固的陰寒之力。效果立竿見影,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太初一邊助其療傷,一邊思索著正南的亂局與眼前這蘇醒的少女。或許…可從她口中,得知些那“另一個云芷”與柳家的信息?
而東線,那名被太初暗中施加了心理暗示的年輕山精,在又一次經過那處巖壁時,竟真的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起來,甚至還伸出爪子摸了摸巖石,眼中充滿了困惑與好奇。
種子,似乎開始發芽了。
地下暗河深處,那縷水生息壤觸須依舊在緩緩勘探,試圖繪制出更完整的水下地圖。然而,就在它途經一片異常漆黑、水壓巨大的河床深淵時,地聽術忽然捕捉到深淵之下,傳來一陣極其沉悶、仿佛巨型心臟搏動般的“咚……咚……”之聲!
那聲音每響一次,周圍的水流便為之凝滯一瞬,一股古老而令人心悸的威壓,若有若無地彌漫開來…
新的發現,往往伴隨著新的未知與風險。太初的擴張之路,注定波瀾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