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嬤嬤還想說什么,卻被院外的動靜打斷。
是輪椅碾過青石板的輕響,很慢,帶著刻意的放輕,像怕驚擾了什么。
姜繆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把信塞進袖中。宋墨怎么會來?
門被輕輕推開,宋墨站在月光里,玄色披風上落著層薄霜。他沒進來,只是站在廊下,目光落在她未熄的燭火上:“還沒睡?”
“睡不著。”姜繆的聲音有些干,指尖攥著袖中的信紙,褶皺硌得掌心生疼。
宋墨轉動輪椅,停在窗下。他離得不遠,姜繆能看清他睫毛上的霜花,像落了場微型的雪。“在想九如的信?”
姜繆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怎么知道?
“你怎么……”
“猜的。”宋墨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節奏和緩,“除了他,沒誰能讓你對著燭火坐到三更。”
他的話像根軟刺,扎得姜繆臉頰發燙。她別過臉,看著窗外的石榴樹:“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宋墨的聲音忽然低了些,像浸在溫水里,“但太后忌日我會去。”
姜繆猛地回頭:“你瘋了?那臺階……”
“我知道。”宋墨打斷她,眸色比月光更亮,“九百九十九級,對我來說是難了點。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又是這句話。姜繆看著他平靜的臉,忽然覺得喉間發緊。他總是這樣,把所有的話都藏在平淡里,像冬日的暖陽,不灼人,卻能一點點焐熱寒冰。
“誰要你放心。”她嘴硬道,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自己能行。”
宋墨沒再爭,只是從袖中拿出個小巧的木盒,放在窗臺上:“給你的。”
木盒里是副護膝,銀線繡著纏枝紋,襯得雪白的狐絨愈發柔軟。姜繆的指尖剛觸到那絨毛,就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
“我不要。”
“拿著。”宋墨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和,“不是給你的,是給我的。我怕爬臺階時腿軟,摔了丟人。”
他說得像句玩笑,姜繆卻聽出了話里的認真。她捏著那副護膝,忽然想起他替她包扎頸傷時的樣子,指尖的溫度比護膝的絨毛更暖。
“誰稀得管你丟不丟人。”她把木盒塞進袖中,聲音卻軟了大半。
宋墨看著她泛紅的耳根,眼底的笑意像漣漪似的漾開:“那我先走了,你早點睡。”
太后忌日那天,天陰得厲害。
姜繆站在祭臺腳下,望著那蜿蜒向上的臺階,忽然有些恍惚。
姜繆坐在床邊,替宋墨換藥。他的膝蓋腫得像個發面饅頭,青紫的淤痕從褲管里滲出來,像幅猙獰的畫。那日從祭臺下來,他硬是撐著沒哼一聲,回到府里才一頭栽倒,發了整夜的高熱。
“疼嗎?”她的聲音很輕,蘸了藥酒的棉球剛碰到他的皮膚,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宋墨的臉色依舊蒼白,眸子里卻帶著笑意:“這點疼,比不過你背我下山時,踩空那三級臺階。”
姜繆的臉頰騰地紅了。那日她心慌意亂,確實差點摔了,還是宋墨及時扶住了旁邊的欄桿。她甩開他的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再胡說,就不給你換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