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一結束,李達康便用一種近乎咆哮的語氣,通過秘書,將王大路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沒有回市委,而是直接留在了省委大院的臨時辦公室里,他需要立刻、馬上,得到一個解釋。
當王大路推開那扇厚重的紅木門時,迎接他的,不是老友間的清茶,而是一場早已醞釀好的雷霆風暴。
辦公室里,李達康已經脫掉了外套,只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平日里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有些凌亂。
他雙眼通紅,像一頭被圍困在絕境、即將發起最后反撲的獅子,渾身都散發著危險而暴躁的氣息。
“王大路!你給我解釋清楚!那家開曼群島的‘晨星投資’,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達康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將祁同偉在會上拋出的那顆炸彈,狠狠地砸向了王大路。
王大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劈頭蓋臉的質問搞得一頭霧水。
他剛剛結束一個重要的商業談判,就被秘書一個十萬火急的電話叫了過來,一路上還在猜測發生了什么大事。他怎么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會是這樣一場審判。
“達康,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晨星投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王大路皺起了眉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道?”李達康發出一聲冷笑,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份打印出來的、由他的渠道搞到的簡報,用力地摔在王大路面前的茶幾上,“你自己看!省公安廳的報告!殺害陳海的兇手,資金來源就是這家公司!而你王大路,我們的大路集團董事長,是這家公司的聯合擔保人!你現在還想跟我說你不知道?”
王大路拿起那份簡報,只看了幾眼,臉色就變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荒謬絕倫的指控激起了滿腔的怒火。
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那家公司不過是他在海外進行正常商業投資時,由第三方金融機構代為注冊操作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具體的細節和下游的資金流向。
這是商業運作中的常規操作,卻在此刻,成了別人潑向他的、一盆最骯臟的污水!
“李達康!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懷疑我?”王大路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他將手中的簡報狠狠地拍回桌上,“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從金山縣一起扛過槍、修過路,你竟然不相信我,而去相信祁同偉這種人潑過來的臟水?”
“我怎么相信你!”李達康的多疑和近乎偏執的政治潔癖,在巨大的壓力下徹底爆發了。他指著王大路的鼻子,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王大路,你告訴我,如果你自己干干凈凈,祁同偉那條瘋狗,為什么偏偏就咬住了你?整個漢東那么多企業家,他為什么單單把這盆臟水潑給你?”
“好!好一個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王大路氣得渾身發抖,他被李達康那毫無理智的猜忌和侮辱徹底激怒了。他指著李達康,一字一句地說道,“李達康,我王大路算是看透你了!在你眼里,從來就沒有什么朋友,只有你的政治前途,只有你頭上的那頂烏紗帽!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可能對你的仕途造成一絲一毫的威脅,你都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推出去當擋箭牌!”
他上前一步,逼視著李達康的眼睛,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悲涼。
“你懷疑我?你竟然懷疑我會去買兇殺人?殺的還是陳巖石的兒子?李達康,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我王大路是這種人嗎?當年在金山縣,為了保住你,是我站出去頂了所有的雷!我引咎辭職,放棄了我的政治生命!這么多年,我什么時候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chapter_();
這番話,如同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李達康的心上。他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但那份被政治斗爭扭曲了的猜忌,很快就再次占據了上風。
“此一時,彼一時!”他強硬地說道,“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誰知道你這些年在商場上,都變成了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