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會議室的氣密門再次無聲關閉,將最后一絲外界的光線與聲響隔絕。室內,柔和的頂光灑下,照亮了圍坐在合金長桌旁的核心層面孔。與上次的凝重緊迫不同,這次每個人的臉上除了疲憊,更添了幾分經過高強度運轉后的沉淀,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亢奮與不安交織的復雜神色。
陳序坐在主位,面前依然只有一杯清水。他沒有立刻說話,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顧明眼神沉穩,但微微繃緊的下頜線顯示他承受著巨大的協調壓力;趙知遠頭發更亂了,眼睛卻亮得異常,那是技術人面臨極限挑戰時的專注光芒;沈雨萱依舊坐姿端正,但指尖偶爾無意識敲擊桌面的細微動作,泄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張凱(CFO)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扮演“焦慮者”和統籌真實資金的雙重角色并不輕松;陸濤(戰略)眼中有血絲,跨國“木馬計劃”的推進顯然遇到了阻力;魏國峰面容冷峻如鐵,但眉頭間一道深刻的豎紋,暗示著安全與情報戰線的嚴峻。
“都到齊了。”陳序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投入平靜深潭的石子,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過去這七十二小時里,我知道,在座的每一位,以及你們帶領的團隊,都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高壓和挑戰。我們像一架被推到極限的機器,在資金、技術、情報、輿論多條戰線上全速奔跑。”
他頓了頓,拿起水杯,卻沒有喝,只是輕輕摩挲著冰涼的杯壁。“我知道,有人可能在心里問:值得嗎?為了一個遠在瑞士的算法公司,為了和一個幾乎不可能戰勝的資本巨鱷對抗,我們把公司推到‘戰時狀態’,把所有人逼到極限,甚至……可能把過去好不容易積累的一切都押上賭桌。我們到底……在為什么而戰?”
這個問題,像一根尖銳的針,刺破了會議室里維持的表面平靜。張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陸濤的嘴唇抿緊了,連趙知遠都暫時從技術思考中抽離,抬起頭,看向陳序,眼神里帶著同樣的困惑。
“為了錢嗎?”陳序自問自答,輕輕搖頭,“在座的各位,隨著公司上市,早已實現了財務自由。更多的錢,只是一個數字游戲。為了保住‘序言科技’這份工作?以各位的能力,離開‘序言’,任何地方都是爭相聘請的對象。為了……我陳序個人的恩怨?”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深沉,“不可否認,我和周天明之間有私仇,有家恨。但把整個公司,把所有人的命運,都綁在我個人的仇恨戰車上,這不公平,也不應該是我們聚集在這里的理由。”
他的話語坦誠而沉重,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么,我們到底在為什么而戰?”陳序再次重復這個問題,目光變得銳利,仿佛要穿透每個人的內心,“我想請大家,暫時忘掉NeuVision,忘掉周天明,甚至忘掉‘序言科技’這個名字。”
他站起身,走到會議室一側空白的合金墻壁前,轉過身,面對著眾人。
“請大家閉上眼睛,跟我一起回想。”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引導力量,“回想一下,趙工,你第一次帶領團隊,攻克那個快充協議瓶頸,看到測試數據達標時,那種純粹的、幾乎要跳起來的喜悅,那時候,你想的是什么?是股價會漲多少,還是……‘我們真的做到了,這東西能讓千萬人不用再為手機電量焦慮’?”
趙知遠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臉上緊繃的線條柔和了一瞬,嘴角甚至無意識地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沈博士,你選擇回國,加入‘序言’,在無數個深夜里推演那些艱深的算法,當第一個理論模型被實驗數據驗證時,你感受到的,是將來能發多少篇頂會論文,還是……‘我們又向理解智能的本質,靠近了一小步’?”
沈雨萱挺直的背脊微微放松,鏡片后的眼神飄向遠方,仿佛看到了實驗室里那些閃爍的屏幕和復雜的數據流。
“顧明,你還記得嗎?公司第一次遭遇重大危機,供應商斷供,流言四起,我們所有人擠在臨時會議室里,一遍遍推演方案,爭吵,妥協,再尋找出路。最后難關度過的那一刻,你心里想的,是保住了自己的職位,還是……‘我們守住了這個大家共同奮斗的平臺,守住了這群人的希望’?”
顧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一直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弛下來,眼中閃過回憶的光彩。
“還有在座的每一位,以及此刻正在實驗室里熬夜攻關的工程師,正在全球奔波協調的商務同事,正在嚴密監控著數據安全的安全員……”陳序的聲音逐漸抬高,充滿情感,“你們選擇留在這里,拼命工作,不僅僅是為了一份薪水,一個頭銜。是因為這里,有你們相信的東西!是那些從無到有、親手創造出一件件改變人們生活產品的成就感!是那種和一群最優秀的頭腦一起,挑戰技術邊界的興奮感!是看到自己的代碼、自己的設計、自己的決策,匯聚起來,真正推動這個世界向前走了一小步的……價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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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轉身,手指重重地點在冰涼的合金墻壁上,仿佛那里有一幅無形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