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一寸寸掃過上面的字跡,從王瑞的私兵,到陸寒琛調撥的兵甲,再到陸安買通潑皮的賬目……越看,她的眸色便越冷,越沉。
到最后,整個房間的空氣,都仿佛被她身上散發出的寒意所凍結。
然而,她的臉上,依舊沒有半分驚訝或憤怒的表情。
仿佛這一切,都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看完了,將帛書輕輕放下,聲音平淡無波:“世子費心了。”
這句“費心了”,說得客氣又疏離,聽不出半點感激。
裴晏清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狹長的桃花眼危險地瞇了起來:“世子妃就只有這一句話?本世子可是動用了臨江月最精銳的暗探,才在三日之內,為世子妃尋來了這份足以讓王瑞和陸寒琛萬劫不復的證據?!?/p>
他刻意加重了“為世子妃”四個字,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邀功與試探。
“證據?”沈青凰卻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世子以為,我需要這份東西,來證明國公府的清白?”
她抬起頭,直視著裴晏清的眼睛,那雙鳳眸里,閃爍著比刀鋒還要銳利的光芒。
“世子錯了。證據從來不是用來證明清白的,是用來……定人死罪的?!?/p>
裴晏清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明明是那樣纖弱的身姿,此刻卻像一尊執掌生殺的修羅,渾身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煞氣。
“好一個‘定人死罪’?!彼偷偷匦α似饋恚鄣椎呐d味與欣賞,再也無法掩飾,“那么,本世子倒要聽聽,世子妃打算如何用這份證據,給他們定罪?”
“定罪?”沈青凰端起茶盞,吹開浮沫,慢條斯理地說道,“不,在定罪之前,要先‘請君入甕’。”
她放下茶盞,指尖沾了點茶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圈。
“明日一早,王瑞和陸寒琛名下的糧鋪,必然會開倉放糧。他們會以略低于市價的價格,售賣那些‘干凈’的糧食,博一個‘心系百姓,穩定民生’的好名聲。屆時,整個京城的百姓,都會對他們感恩戴德?!?/p>
她的指尖又在圈外畫了一個叉。
“而我們國公府,就是那個‘囤積居奇,罔顧民生’的奸商。百姓的怒火,朝堂的彈劾,會像潮水一樣,將我們徹底淹沒?!?/p>
裴晏清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他知道,這只是她鋪陳的背景,真正的好戲,還在后頭。
果然,沈青凰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森然凌厲。
“而就在他們最風光,最得意,以為將我徹底踩在腳下的時候……”她的指尖,重重地點在了那個圈的中央,“我會讓所有人都親眼看看,他們賣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干凈’糧食!”
“云珠已經將我們庫房里那些摻了沙的‘毒鹽’,神不知鬼不覺地,換進了他們所有的糧鋪和鹽鋪里。不僅如此,我還讓云珠加了料?!?/p>
她抬眸,看著裴晏清,那雙眼睛里,是淬了毒的笑意。
“除了沙子,我還讓人混進去了不少巴豆粉。不多,剛好能讓吃的人上吐下瀉,在床上躺個天,卻又要不了命的程度。”
裴晏清的呼吸,驟然一窒。
好狠!
好毒的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原以為她只是想將“鹽里摻沙”的臟水潑回去,卻沒想到,她竟做得如此之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