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陣極其復雜的、難以用人類語言描述的復合型生化攻擊中,被硬生生嗆醒的。
那味道……怎么說呢?
像是臭雞蛋在盛夏的沼澤里腌制了三年,然后又和腐爛的魚內臟、變質的中藥渣、以及某種大型動物消化不良后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最后再用陳年老腳汗密封發酵
……總之,已經超越了普通臭味的范疇,達到了一種直擊靈魂、撼動天地的哲學高度。
我猛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就先被自己的味道熏得干嘔起來。
“嘔……”
“二狗哥!你醒啦?!”一個憨厚又帶著明顯鼻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我艱難地轉過頭,淚眼汪汪地看到趙大牛正捏著鼻子,手里拿著一塊都快搓出包漿的粗布,蘸著木盆里那已經變得渾濁不堪、散發著微妙氣息的水,正賣力地在我胳膊上擦拭。
每擦一下,就能帶下來一層黑乎乎、黏膩膩、還夾雜著幾根可疑水草的淤泥,而那股驚天地泣鬼神的氣味就更加濃郁一分。
“大……大牛……兄弟……”我聲音沙啞,帶著哭腔,“輕點……再搓……我就只剩骨頭了……而且這味兒……太上頭了……”
趙大牛憨憨一笑,甕聲甕氣地說:“二狗哥,你醒了好!張管事說了,必須把你這一身‘仙泥’搓干凈咯!不然你這屋都沒法要了!俺已經換了八盆水了,這味兒……確實有點……嗯……扎實!”
何止是扎實!這味兒簡直都有了實體!我感覺它像一層油膩的薄膜,緊緊包裹著我,無孔不入,甚至在我呼吸之間,都能感覺到那味道分子在我肺葉上歡快地蹦迪!
我抬眼打量四周,沒錯,是我那間四處漏風、家徒四壁的破雜役屋。看來鶴大爺還算有點良心,沒直接把我扔山門外自生自滅。
目光越過正在努力“拋光”我的趙大牛,我看到房門敞開著,張管事正遠遠地站在門外幾丈遠的地方,一只手死死捂著口鼻,另一只手拼命扇著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臉上寫滿了“莫挨老子”和“這傻子沒救了”的復雜表情。
看到我醒來,張管事捏著鼻子,聲音悶悶地,帶著十足的嫌棄和恨鐵不成鋼的怒吼:
“龔!二!狗!你個殺千刀的惹禍精!愣頭青!垃圾回收站站長!你到底死外面去刨了哪座千年糞坑啊?!啊?!”
“鶴尊大人把你扔回來的時候,整個雜役區差點被你這身味兒給一鍋端了!方圓百米的都嚇得炸了毛,連夜搬了家!負責巡邏的弟子差點以為是魔道用了生化武器偷襲!”
“鶴尊大人它老人家更是倒了血霉!潔癖了一輩子,結果撈了你這么個玩意兒!據說回去就把自己泡進靈泉里搓了八百遍!羽毛都擼禿皮了!現在還在那兒一邊干嘔一邊罵街呢!估計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蹭鶴坐了!”
我聽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再鉆回去。雖然過程很兇險,但這結局……也太社死了吧!
“管……管事……”我虛弱地試圖解釋,“我……我是被追殺……不得已……”
“閉嘴!”張管事立刻打斷我,仿佛多聽一個字都會中毒,“我不管你被誰追殺!你就是被閻王爺追著砍,也不能把自己腌入味成這個樣子回來!簡直是污染宗門環境,拉低我們雜役處的整體形象!”
他深吸一口氣,結果可能吸到了一絲飄過去的余味,頓時一陣劇烈的咳嗽,眼淚都快出來了。
“咳!咳!嘔……趙大牛!你給他使勁搓!用刷灶臺的鐵刷子!務必把這層‘包漿’給我褪下來!不然今晚就讓他睡豬圈!”
趙大牛嚇得一哆嗦,手里的粗布更用力了:“哎!哎!管事,俺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