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內,死寂無聲。
紅燭的燭淚一滴滴滑落,在燭臺下堆積成小小的蠟丘,火光搖曳,將墻壁上兵器架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張牙舞爪的鬼怪。
蕭夜瀾那句關于碾碎花朵的宣言,像一縷冰冷的煙,還未散盡,便被這凝固的空氣凍結。他臉上的嗜血笑意未減,眼底的黑暗卻因柳驚鴻的逼近而翻涌起更深的漩渦。
她站在他的陰影里,他坐在她的陰影下。
這是一種奇妙的對峙。他是此地的主人,是蟄伏的獸,用殘疾的表象和暴戾的名聲編織了一張巨大的網,等待著每一個闖入者。而她,本該是那只自投羅網的蝴蝶,此刻卻反客為主,用一種近乎無禮的姿態,俯瞰著蛛網中心的獵食者。
柳驚鴻的內心沒有絲毫波瀾。
從她踏入這座王府開始,每一處細節都在告訴她,這里的主人不好對付。那森嚴的護衛,那空曠的庭院,那濃得化不開的藥味,以及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每一寸都寫著“危險”的肌肉線條。
他不是病貓,是猛虎。
而她,代號“幽靈”,最擅長的就是在虎口中拔牙。
他的威脅,在她聽來不過是同類之間試探實力的嘶吼。既然他發出了邀請,她沒有理由拒絕。只是,游戲規則得由她來定。
在蕭夜瀾那玩味又暗藏殺機的注視下,柳驚鴻動了。
她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動作很慢,慢到足以讓任何人看清每一個細節。寬大的紅色嫁衣袖口,用金線繡著繁復的鳳尾紋,隨著她手臂的抬起而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手腕。那手腕纖細,卻不見一絲柔弱,反而透著一種常年鍛煉才能擁有的緊致與力量。
她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沒有涂抹任何丹蔻,呈現出健康的淡粉色。在昏黃的燭光下,這只手美得像一件玉雕,卻又帶著一種隨時可以扼住咽喉的冷酷。
空氣中的藥香與冷鐵氣息似乎更濃了。
蕭夜瀾沒有動,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手,向著自己而來。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那抹掛在嘴角的笑意,弧度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僵硬。他像一頭被挑釁了領地的雄獅,渾身的肌肉都在不動聲色地繃緊,準備隨時發起致命一擊。
柳驚鴻的手,最終停在了他的喉嚨前。
她的食指,帶著一絲試探,輕輕地、若即若離地,觸碰到了他頸間的凸起——他的喉結。
指尖傳來的,是溫熱的、屬于活人的體溫,以及皮膚下那不同于常人的、沉穩而有力的脈搏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