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喝得微醺、走路都有些發飄卻精神亢奮的趙勇和縣大隊的戰士們,小柳鄉漸漸安靜下來。喧鬧褪去,只余下蟲鳴和遠處哨兵偶爾的口令聲。宋興華卻沒有絲毫睡意。他獨自一人坐在連部那間簡陋的土坯房里,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在桌角跳躍著,將他伏案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投在斑駁的土墻上。
桌上攤著厚厚一沓粗糙的草紙,旁邊是半截鉛筆頭。宋興華眉頭緊鎖,右手用力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左手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急促地敲擊著,發出噠噠的輕響。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個念頭像塊沉重的石頭,反復碾過他的腦海。前世作為一個普通的軍迷和鍵盤俠,他看過無數關于抗戰的帖子、紀錄片,甚至一些大牛做的技術分析視頻。當時只覺得熱血沸騰,或者對那些簡陋的“土發明”感到新奇有趣。可當自己真正身處這個物資匱乏、技術落后、強敵環伺的時空,需要為這支衣衫襤褸卻意志如鋼的隊伍貢獻一份力量時,他才痛切地體會到,那些曾經一目十行掃過的零散知識,此刻回想起來是多么的支離破碎、模糊不清!
他閉著眼,額頭抵在冰冷的桌沿,拼命壓榨著前世的記憶碎片。那些模糊的畫面和斷續的旁白在腦海中翻騰:
尋土制硝指導手冊:畫面閃過貧瘠的黃土溝壑,旁白是“老墻根、廁所旁、牲畜圈……富含硝鹽的土壤識別……熬煮、過濾、結晶……土法硝石是火藥之母!”(效果:解決最基礎的黑火藥原料來源,無需依賴危險的地下采購線。影響:將火藥生產的命脈部分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再完全受制于敵封鎖。)
黑火藥優化技術:記憶里浮現一個簡陋的碾盤和不同比例的配料。“硫磺八分,木炭粉一分半,硝粉十分……顆粒化!潮濕度控制!”(效果:提升土制黑火藥的威力、穩定性和燃燒效率,使邊區造手榴彈和地雷威力倍增。影響:大幅提升基層游擊隊的殺傷力和威懾力,尤其在伏擊和破襲作戰中。)
缸塔法制硫酸:畫面是壘砌的陶缸和瓦罐。“鉛室法太奢侈……瓦缸串聯……硫鐵礦或硫磺燃燒生成二氧化硫……水吸收……”(效果:用最簡陋的設備生產出至關重要的“工業之母”硫酸。影響:是生產無煙火藥、烈性炸藥(如硝化甘油、TNT替代品)、乃至醫用磺胺的基石!一旦突破,軍工和醫療將產生質的飛躍。實際出現時間:1942年后根據地才艱難摸索成功,極大緩解了彈藥危機。)
肥田粉熬制硝銨炸藥:記憶定格在一袋印著外文的“肥田粉”(硫酸銨化肥)。“高溫熬煮……析出硝酸銨……混入鋸末、柴油……”(效果:將難以直接用于軍工的農用化肥轉化為威力接近TNT的硝銨炸藥。影響:原料來源相對隱蔽(可偽裝進口農資),威力遠超黑火藥,是制造高級炸藥包、爆破筒、攻堅地雷的關鍵。實際影響:在缺乏TNT來源的根據地,此法生產的炸藥成為后期攻堅拔點的利器。)
飛雷炮制作和標準化手冊:最清晰的畫面,汽油桶!填充發射藥包,拋射捆扎的炸藥包。“射程近,精度差,但……便宜!量大管飽!口徑統一,藥包定量!”(效果:用汽油桶制造的簡易大口徑拋射器,射程百米左右,專拋射十幾公斤乃至幾十公斤的巨型炸藥包。影響:攻堅神器!對付碉堡、炮樓、密集隊形有奇效,因其巨大威力被敵人恐懼地稱為“沒良心炮”。標準化能提升可靠性和射程穩定性。實際出現時間:解放戰爭中淮海戰役大規模使用,震驚敵軍。)
燜鋼法提高鋼鐵質量:記憶里是土法煉鐵爐和覆蓋保溫層的場景。“生鐵重熔……隔絕空氣緩慢冷卻……滲碳……減少雜質……”(效果:提升土法冶煉生鐵的韌性和強度,使其勉強可用于制造槍管、炮筒、撞針等關鍵部件。影響:解決槍械維修和部分武器自產的材料瓶頸。對比:當時邊區土鐵脆硬易裂,此法是無奈卻有效的提升途徑。)
滲碳法提高表層硬度:畫面是燒紅的鐵件埋入木炭、骨粉混合物。“表面增碳淬火……刀刃、槍械零件、工具刃口……”(效果:在缺乏合金鋼的情況下,通過表層滲碳硬化處理,大幅提升工具和武器零件的耐磨性和刃口保持度。影響:延長刺刀、槍械零件、工具使用壽命,對保障武器持續作戰能力至關重要。)
每一個名詞背后,都關聯著無數個模糊的技術細節、數據比例、操作要點。宋興華咬著鉛筆頭,在草紙上艱難地勾畫、記錄、涂改。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下,滴落在粗糙的紙面上,洇開一小團濕痕。他時而停筆苦思,時而煩躁地抓撓頭發,懊悔的情緒像螞蟻啃噬著內心——為什么當初沒把那幾個技術復原視頻多看幾遍?為什么沒把那篇詳細的土法硫酸生產帖收藏下來?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和油燈燈芯的噼啪聲中悄然流逝。夜風帶著深山的涼意從門縫鉆入,吹得燈火搖曳不定。宋興華渾然不覺,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將那些散亂的記憶碎片拼湊成一份勉強可用的“技術指南”的艱難工作中。軍功值!那兩萬多點軍功值,在龐大的系統商城面前顯得如此杯水車薪。兌換幾門炮幾挺機槍武裝自己一連可以,但要惠及整個旅、整個師、整個八路軍的后勤和軍工?那是癡人說夢!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腦子里這點可能改變戰局的東西,盡可能清晰地、完整地掏出來,交給上級。這比兌換幾門重炮更有意義,也更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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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后一項“滲碳法”的操作要點和注意事項被寫完時,窗外已經透出了蒙蒙的青灰色。宋興華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靠在椅背上,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但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感和微弱的成就感卻在疲憊中升騰起來。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桌上那厚厚一沓寫滿字跡的草紙,雖然字跡潦草,內容也遠談不上完美,甚至可能錯漏百出,但這確確實實是他傾盡心力,為這支他深愛的隊伍,為這場偉大的抗爭,所能獻上的最真摯的心血。
天剛破曉,小柳鄉便忙碌起來。村口的空地上,三輛繳獲的道奇卡車和兩輛吉斯卡車已經整裝待發。車廂用結實的帆布蒙得嚴嚴實實,但沉甸甸的車輪和微微下陷的懸掛,無聲地宣告著里面承載的重量。
宋興華親自指揮著戰士們進行最后的裝載和固定。
“給團長的車,”他指著第一輛道奇卡車,“4門百祿式戰防炮、4門九七式迫擊炮(81mm)、4挺九二式重機槍、8挺歪把子輕機槍、60支擲彈筒、100支三八大蓋、子彈4萬發、炮彈300發。”
“給旅長的車,”他轉向第二輛道奇卡車,語氣更加鄭重,“4門九七式迫擊炮(120mm)、4門九七式迫擊炮(81mm)、4挺九二式重機槍、12挺捷克式輕機槍、擲彈筒100支、步槍150支(挑新一點兒的)、子彈六萬發、炮彈300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那十幾個新做的擲彈筒專用木支架和參數表,用油布包好,單獨放在顯眼位置,給團長那邊也放些!”(木支架易損,但勝在材料易得制作快,備件必須足)。
第三輛卡車則是混合裝載,主要是一些繳獲的糧食、衣物等普通物資,以及部分備用彈藥。
頭車駕駛室里,坐著汽車一班長劉川,車廂里,擠著一個荷槍實彈的步兵班和一個重機槍組,民24式重機槍的槍口從帆布縫隙中警惕地探出。尾車同樣配置了一個步兵班和一個迫擊炮組,炮排的精銳壓陣。中間三輛卡車則是純粹的“軍火庫”,由章杰帶人駕駛看護。現在汽車隊的人基本都學會開車了,只不過像這種長途運輸,兩個班長還是喜歡親自上陣。
“出發!”宋興華跳上第二輛卡車的副駕駛位置,用力一揮手。
引擎轟鳴,五輛卡車卷起漫天黃塵,如同一條鋼鐵長龍,浩浩蕩蕩地駛離小柳鄉,向著新一團駐地許家溝的方向開去。
車輪碾過崎嶇的山路,顛簸不已。宋興華閉目養神,腦海中的“全景地圖”和“雷達預警”模塊卻始終處于半激活狀態,如同無形的觸角,以他為中心,靜靜地覆蓋著半徑三十公里的范圍。代表己方的綠色光點穩定移動。當車隊繞過遼縣縣城外圍時,地圖邊緣掃過縣城區域,代表遼縣縣城的標記一片沉寂,沒有任何異常的大規模紅點移動信號。他略微放松了些心神,將注意力轉向窗外飛馳而過的山野景色。
他并不知道,就在這五輛卡車駛過一個個山坳、村莊的同時,那些看似平靜的村落里,無數雙警惕而忠誠的眼睛已經將這支規模罕見的八路軍車隊動向,通過秘密的交通線,層層上報。
“大車五輛,蒙著帆布,車輪壓得很深,護衛嚴密,正往西邊許家溝方向去。”
“車上有機槍探出來,看架勢,硬貨不少!”
“快,報告上線,有重要物資運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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