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軍第一軍司令部。
筱冢義男中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窗外是太原城灰蒙蒙的天空,遠處隱約傳來火車汽笛的嗚咽。他剛剛批閱完一份關于中條山前線物資調運的文件,端起手邊的茶盞,裊裊熱氣還未入口,刺耳的電話鈴聲便撕裂了辦公室的寧靜。
他眉頭微蹙,放下茶盞,拿起聽筒。“莫西莫西?”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卻依舊扭曲變調的憤怒,仿佛毒蛇在吐信:“筱冢君!我是舞伝男!”
舞伝男中將的聲音如同被砂紙打磨過,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刮擦耳膜的暴戾。“遼縣!大日本帝國在山西的情報機關是擺設嗎?是吃干飯的蛆蟲嗎?!”
筱冢義男握著聽筒的手指關節瞬間泛白,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舞伝君,請冷靜,遼縣發生何事?”他試圖穩住聲音。
“冷靜?八嘎!小林純一郎的整個加強中隊!帝國關東軍的精銳!還有兩百五十名皇協軍!三十多名便衣隊員!一夜之間,玉碎了!被全殲了!一個都沒逃出來!就在遼縣!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舞伝男的咆哮幾乎要震破聽筒,“還有據點!遼縣縣城以外的所有據點!七個!一夜之間全部被拔掉了!加上之前丟掉的五個,十二個據點,全完了!酒井隼人那個蠢貨現在像只縮頭烏龜,帶著他那點可憐的兵力躲在遼縣城里瑟瑟發抖!遼縣,已經成為一座孤城!孤城!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筱冢義男如同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胸口,身體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椅腳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握著聽筒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窗外傳來的火車汽笛聲此刻聽來如同喪鐘。遼縣……孤城?一個精銳的關東軍加強中隊連帶大批偽軍,一夜覆滅?外圍據點被連根拔起?這怎么可能?即便是遭遇八路軍主力圍剿,也不可能敗得如此干凈利落,連一個逃出來報信的人都沒有!
“舞伝君……這……消息是否確實?”筱冢義男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他無法想象,在山西腹地,在帝國軍隊的掌控區域內,會發生如此災難性的挫敗。
“確實?!酒井隼人那個廢物現在就在電話那頭像條喪家犬一樣向我報告!你覺得他敢拿這種事開玩笑嗎?”舞伝男的聲音陡然拔高,幾乎是在嘶吼,“筱冢君!我告訴你,這支八路絕非等閑!他們裝備了大量火炮!是火炮!能夠正面擊潰并全殲小林中隊這樣的野戰精銳,還能在一夜之間掃平七個據點!這絕不是普通的土八路游擊隊能做到的!他們的火力強度,他們的戰術素養,都極其危險!”
他的語氣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和急切的報復欲:“我要求帝國駐山西特務機構,立刻,馬上,調動全部力量!給我查!把這支八路的番號、指揮官、兵力構成、武器來源,所有的一切,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查清楚!我要知道他們是從哪個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魔鬼!三十六師團必將以雷霆之勢,將這支膽大包天的八路徹底碾碎!血債,必須用血來償!”
“嗨!舞伝君請放心!”筱冢義男猛地站起身,對著話筒重重頓首,額角青筋暴起,“此事我第一軍責無旁貸!我即刻嚴令情報部門,限期破案!必將這支八路的底細,查個水落石出!為帝國勇士復仇!”
“哼!希望你的情報機關這次不要再讓我失望!”舞伝男重重地哼了一聲,帶著無盡的怨氣和一絲疲憊,“我會立刻從224聯隊抽調第二大隊前往遼縣接防,酒井那個廢物暫時留著熟悉情況。七天后抵達!這七天,遼縣不能再有任何閃失!否則……你我都沒法向大本營交代!”
“明白!遼縣防務,我這邊也會密切關注!”
電話被對方猛地掛斷,聽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筱冢義男緩緩放下聽筒,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佇立在辦公桌前,胸膛劇烈起伏,目光死死盯著桌上那份關于中條山物資調運的文件,仿佛要將它燒穿。遼縣失利的消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心臟。恥辱!巨大的恥辱!不僅是對36師團,更是對整個山西第一軍!
“來人!”他猛地轉身,聲音如同從冰窖里撈出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侍從官小野少尉快步走進,恭敬地垂手肅立:“將軍閣下!”
“立刻!”筱冢義男的聲音冰冷刺骨,蘊含著即將爆發的火山,“給我接山西特務機關長吉川貞佐大佐!立刻!讓他跑步滾過來見我!”
“嗨依!”小野少尉感受到將軍身上散發出的恐怖低氣壓,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轉身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