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幾人——陳歲安、張清霄、石蠻、山魈——不敢有絲毫停留,憑借著山魈出神入化的叢林潛行技巧和陳歲安對地氣殘余波動的規避,一路有驚無險,終于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刻,撤回到了相對安全的我軍控制區邊緣。與前來接應的部隊匯合時,幾人皆是衣衫襤褸,滿身泥污血垢,神色間充滿了疲憊,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完成任務后的釋然與沉重。
劉師長親自在前進指揮所迎接了他們,得知邪陣已破,那張飽經戰火風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欣慰,緊緊握住了每個人的手,連聲道:“辛苦了!同志們辛苦了!”前線的報告也陸續傳來,士兵們噩夢、幻聽等癥狀明顯減輕,混亂得到了有效控制。眾人心中稍安。
然而,陳歲安心中那隱隱的不安卻并未完全散去。他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輕易了結。對方耗費如此心力布下的大陣被破,豈會善罷甘休?
由于小隊深入敵后,體力精力消耗巨大,加之可能仍有殘敵搜尋,為了確保安全,指揮部決定派出直升機,直接將他們接回后方休整。
清晨,天色微明,山間的霧氣尚未完全散去。在一處相對平坦、臨時開辟的著陸場,一架墨綠色的“蚊式”特種運輸直升機已經旋翼飛旋,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卷起地上的塵土草葉,等待著了。
這直升機體型不算特別龐大,但線條流暢,顯得十分精干,正是為了適應復雜地形和特種作戰而設計。它那巨大的主旋翼和尾槳高速旋轉,攪動著黎明的空氣,帶來一股金屬與燃油的獨特氣息。
四人與接應部隊告別,迅速登機。機艙內空間緊湊,除了兩名全副武裝的護航士兵,就只有他們四人。沉重的艙門“哐當”一聲關閉,將外界的喧囂與風聲隔絕。隨著一陣輕微的失重感,直升機拔地而起,離開了這片浸染著血與火、充斥著詭異與犧牲的土地。
透過舷窗,可以看到下方蒼翠連綿的山巒如同綠色波濤般向后掠去,曾經激烈爭奪的陣地、蜿蜒的交通壕、如同傷疤般的彈坑,都逐漸變得渺小。陽光試圖穿透云層,在群山間投下斑駁的光影。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上,石蠻甚至已經開始打盹。
陳歲安靠在冰冷的艙壁上,閉目養神,但心中那絲不安卻如同水底的暗礁,愈發清晰。他總覺得,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冥冥中注視著他們。
機艙在氣流中輕微顛簸,窗外是翻滾的云海,可陳歲安的目光卻毫無焦點。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反復劃著《仙家救貧術》里記載的尋蹤符,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李建軍那張帶著憨笑的國字臉總在他眼前晃——大學時這小子總把肉菜撥到他飯盒里,咧著嘴說“你太瘦了得多吃點”;夜里上自習時會偷偷摸出老家寄來的紅薯干,掰大半塞給他。
“活著…你一定得活著…”陳歲安在心里默念,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悄悄從內袋摸出那尾黃銅指南魚,冰涼的魚身靜靜躺在掌心,既沒有指向生門,也沒有感應死氣。這種徹底的“空無”反而讓他心慌,就像整條船沉進深潭卻連個水花都不見。
他突然想起趙老憋傳藝時說過的話:“天地間最怕的不是兇煞,是‘無跡’。但凡妖邪作祟必有痕跡,若是干干凈凈什么都沒留下…”當時師父渾濁的眼睛里閃著幽光,“那多半是撞上能吞魂蝕魄的大家伙了。”
陳歲安猛地攥緊銅魚,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飛行了約莫二十多分鐘,已然深入我方控制區腹地,按理說已相對安全。然而,就在此時——
“嘀嘀嘀——”
一陣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突然從駕駛艙傳來!
緊接著,飛行員緊張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設備傳到后艙:“報告!儀表盤出現異常!高度表、航向儀、甚至發動機轉速表都在亂跳!導航信號受到強烈干擾!”
幾乎同時,陳歲安猛地睜開眼睛!他感受到一股極其陰冷、熟悉的邪異氣息,正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
“看外面!”坐在窗邊的山魈突然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悚。
眾人立刻湊到舷窗邊,只見直升機周圍,不知何時,竟然聚集了一大群黑色的怪鳥!
這些鳥體型不大,通體漆黑如墨,沒有一絲雜毛,翅膀狹長,飛行姿態極其詭異,并非自然的滑翔或扇動,而是一種僵硬的、如同提線木偶般的盤旋。它們的眼睛,竟然是兩顆猩紅色的光點,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惡毒的光芒。它們無聲無息地繞著直升機飛行,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包圍之勢,數量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仿佛一團移動的、充滿不祥的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