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整和補充熱量后,陳歲安感覺僵硬的身體恢復了一些知覺,但冰坑下的驚魂和那觸手可及的死亡寒意,依舊縈繞在心頭。他、張抗美和戰士小吳不敢再多做停留,決定立刻返回吊裝車間與王鐵柱會合,并將鄭子良帶過來。
三人沿著來路小心翼翼地返回,警惕著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脅。再次穿過那龐大、空曠的吊裝車間時,手電光無意識地掃過車間一側墻壁下的一片區域,那里堆放著一些被篷布半遮半掩的雜物。
忽然,陳歲安的腳步頓住了。他的目光被篷布邊緣露出的一個巨大、規整的木質邊框所吸引。
“等等,”他叫住了張抗美和小吳,“那下面好像有東西。”
三人走上前,合力將厚重的篷布掀開。灰塵簌簌落下,篷布之下,露出了一個占地面積約摸十來個平方、制作極其精良的軍用沙盤!
沙盤清晰地模擬出了他們所處的環境:巍峨的大壩橫亙在前,壩體結構、泄洪閘門,甚至壩頂的探照燈基座都細致入微。大壩的一側,是那條他們墜落下來的、蜿蜒的地下暗河。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沙盤上大壩后方一片相對平坦的區域,擺放著一個用金屬和木頭制作的、比例精確的“深山”重型轟炸機模型!
手電光聚焦在這架模型飛機上,陳歲安的眉頭越皺越緊。他仔細觀察著飛機的姿態和沙盤上的布局,一個之前被忽略的細節,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
“不對……你們看這飛機的機頭朝向!”陳歲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它不是對著我們來時的暗河方向,也不是隨意擺放的……它的機頭,是正對著大壩,對著那片深淵的!”
張抗美和小吳也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倒吸一口冷氣!
“莫非……那架真的‘深山’轟炸機,它……它當年真的從這里飛起來過?”小吳的聲音有些發顫。
陳歲安的目光順著沙盤上飛機模型的朝向,看向大壩之外的深淵區域,又看向大壩內側,飛機模型后方那片區域。沙盤上,那片區域被用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微小沙袋標示出來,形成了一個粗糙但看似平整的“跑道”或“緩沖帶”。
“如果它飛起來了……”陳歲安喃喃自語,一個更加瘋狂的推論在他腦海中形成,“并且是執行了某種任務……比如,飛入那片深淵進行勘探或攻擊……然后,在返航的時候,因為未知原因,沒能成功降落,最終墜毀在了我們發現它的那條暗河里?”
他指著飛機模型后面的那些沙袋:“而這些……這些沙袋,就是當年日本人為了讓它能夠在這有限的空間里降落而準備的簡易緩沖物?!”
這個推論將整個事件的離奇程度推向了新的高峰。日本人不僅在地下建造了如此規模的工事,不僅試圖在暗河中起飛重型轟炸機,他們很可能……至少部分成功了?那架墜毀的“深山”,并非失敗的起點,而可能是一次瘋狂冒險的……悲壯終點?
沙盤所揭示的可能性,讓三人心神劇震,仿佛觸摸到了當年那段被塵封的、充滿癲狂與未知的絕密歷史。
在吊裝車間一側相對完整的墻面上,他們又有了令人心悸的發現。那里密密麻麻地釘著、貼著許多已經嚴重泛黃、卷邊甚至霉變的黑白照片,幾乎覆蓋了整片墻壁,像某種病態的紀念墻。
手電光緩緩掃過,照片的內容讓人極不舒服。其中大量是日軍官兵的合影或單人照,他們穿著軍裝,對著鏡頭露出那種模式化的、卻透著骨子里的傲慢與殘忍的笑容,眼神中是一種掌控他人生死的漠然。不僅有男人,還有幾個穿著護士服或文職制服的日本女人,同樣臉上掛著那種在如此環境中顯得格外刺眼、甚至扭曲的笑容,仿佛對這地底魔窟里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甚至引以為榮。
然而,與這些笑容形成慘烈對比的,是另外一些照片。照片上,是大量瘦骨嶙峋、幾乎衣不蔽體的中國勞工。他們如同行尸走肉般,在皮鞭和刺刀的驅趕下,用最原始的人力,依靠滾木和繩索,在泥濘和巖石間,艱難地拖拽著那架“深山”重型轟炸機的部件,或者是其他沉重的機械設備。巨大的飛機機體與渺小、佝僂的人影形成了絕望的對比,每一張照片都凝固著難以言說的血淚與苦難。
這些照片無聲地訴說著這里的建造史——建立在無數中國勞工累累白骨之上的、瘋狂的軍事野心。那墻上日軍一張張“邪惡的笑臉”,與勞工們麻木痛苦的表情交織在一起,使得這冰冷的車間里,仿佛依舊回蕩著當年的狂笑與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帶著這驚人的發現和滿腹的疑團,三人加快腳步,返回那個生著火堆的倉庫。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踏入倉庫區域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再次倒吸一口冷氣,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只見在車間中央那片被火堆光芒隱約照亮的空地上,不知何時,竟然影影綽綽地站立了十幾個人影!他們都穿著土黃色的日軍軍裝,靜靜地站在那里,背對著陳歲安他們,面朝著車間深處那片被火光照耀不到的、深邃的黑暗,如同在舉行某種無聲而詭異的集體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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