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命保住了。”
秦越人平靜無波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充滿絕望與血腥的慈濟堂內!這簡短的七個字,蘊含的分量卻重逾千鈞!它宣告著在內外交攻的絕境中,在死亡的邊緣,他們合力撕開了一道通往生天的裂縫!王小石,這個深陷邪毒穢氣、瀕臨徹底崩潰的少年,被硬生生從鬼門關前拽了回來!
這不僅僅是挽救了一條生命!這是黑暗中的燈塔驟然點亮!是絕望深淵里響起的戰鼓!它用鐵一般的事實,向所有在煉獄中掙扎的靈魂宣告:這肆虐的邪疫,并非不可戰勝!這纏繞的穢氣,可以驅逐!這濃重的黑暗,終將被撕破!
“吼!!!”鐵牛爆發出帶著血性的狂吼!他燃燒的右眼光芒雖已黯淡如風中殘燭,斷臂處的劇痛和空虛感如同跗骨之蛆,但王小石身上那頑強復蘇的生機,蘇沐雨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秦越人那如同定海神針般的存在,如同注入他殘破軀體的強心劑!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狂暴力量被徹底點燃!他不再僅僅是被動防守,而是主動踏前一步!巨斧帶著呼嘯的狂風和玉石俱焚的慘烈,狠狠劈向再次洶涌撲來的尸潮!殘存的戊土之力被他毫無保留地榨出,化作一層稀薄卻凝實的土黃色光暈覆蓋在斧刃和身體要害,硬撼腐爪與利齒!
噗噗噗!
斧刃撕裂腐肉的聲音與骨骼碎裂聲交織!污血碎骨飛濺!鐵牛如同受傷的暴熊,在尸群中左沖右突,每一步都踏著腐朽的殘骸,用身體和巨斧筑起一道短暫的血肉防線!戊土光暈劇烈波動,每一次被擊中都黯淡一分,但他一步不退!他知道,他多擋一秒,身后的希望之火就多一分燎原的可能!
“快!按秦先生和林兄弟方才探查的分型!”蘇沐雨沾滿污跡的布巾下,那雙清澈的眸子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絕境中看到生路、并決心將其牢牢抓住的堅定與狂熱!她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瞬間從巨大的震撼和欣喜中掙脫,化身成為指揮若定的統帥!
她指著墻角那幾大罐還在泥爐上溫著的、散發著苦澀藥香的普通防疫湯藥,聲音嘶啞卻充滿了穿透力,壓過了門外的嘶吼和堂內的呻吟:“學徒何在?!速將防疫湯藥分于所有尚能吞咽的輕癥及未染疫者!每人一碗,務必服下!此乃固守正氣、隔絕邪穢之第一道防線!”她語速飛快,條理清晰,將秦越人和林玄之前快速探查分型的成果,瞬間轉化為行動綱領!
兩個之前被嚇得瑟瑟發抖、躲在角落的藥童,被蘇沐雨這充滿力量的聲音驚醒!他們看著王小石那點微弱卻無比珍貴的粉紅肉芽,看著蘇醫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一股勇氣從心底升起!他們應了一聲,連滾帶爬地沖向墻角,手忙腳亂卻又無比迅速地開始用粗陶碗分盛溫熱的藥湯,奔向那些癥狀較輕、尚能坐起或意識清醒的病患。
“中等者!”蘇沐雨的目光掃過那些高熱、紅疹未潰或小范圍潰爛、神志尚清的病患,語速更快,“按之前所定方略!以清熱解毒、涼血化濁為主!藥柜中尚存黃連、黃芩、生地、赤芍者,速速取來!集中煎煮大鍋湯劑!張伯、李嬸…爾等幾位脈象滑數有力、熱毒壅盛者,重用黃連、梔子!趙家小子、孫老丈…爾等濕濁困阻明顯者,藿香、佩蘭、蒼術加倍!”她精準地點名,依據之前的探查結果,下達著個體化的用藥指令!這已不是簡單的照方抓藥,而是在資源極度匱乏下,將每一分藥力都用在刀刃上的精準調度!
一個稍微年長些、臉上帶著黑斑卻眼神堅毅的婦人(可能是之前按住鐵柱的老婦人),聞言立刻掙扎著起身,踉蹌著沖向藥柜,按照蘇沐雨的指示,快速而精準地抓取藥材。她知道,這是在和死神賽跑!
“至于重癥垂危者…”蘇沐雨的目光最后落向王小石,以及那幾個被林玄和墨離重點標記的危重病患——邪穢深潛吞噬生機的女孩、神志昏聵瘀阻心竅的婦人、高熱驚厥肝風內動的幼童,還有地上昏迷不醒的墨離…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卻無比堅定:“…集中于此!由秦先生主針,導邪拔毒!我主藥石,內外并進!林兄弟…”她看向靠在墻邊、臉色灰敗、七竅血跡未干的林玄,眼神帶著懇切,“…務必穩住心神,導引安神,為針藥開路!”
這是將最精銳的力量,集中攻堅最難啃的骨頭!王小石的成功,就是最好的戰例和信心來源!
“墨兄弟!醒醒!我們需要你的眼睛!”蘇沐雨又急切地看向癱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墨離。她深知墨離那探測邪氣的能力,在秦越人施針和林玄導引時預警邪穢反撲至關重要!
或許是蘇沐雨充滿力量的聲音刺激,或許是堂內那頑強復蘇的生機牽引,墨離的眼皮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竟真的掙扎著,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神渙散,頭痛欲裂,但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碎裂的驅邪盤和報廢的原型機核心,又艱難地抬頭看向門口激戰的鐵牛和洶涌的尸潮,以及堂內彌漫的、被引動的邪穢之氣…
“邪氣…濃度…波動…劇烈…門外…有…凝聚點…”墨離的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斷斷續續,卻努力將自己殘存的感知傳遞出來。失去了精確的儀器,他只能憑借經驗和殘存的精神力模糊感應。
這模糊的信息,卻如同黑夜中的微光!
“凝聚點?”林玄強忍識海劇痛,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他之前“望氣”感知門外翻涌的霧靄時就隱隱覺得有些異常,此刻墨離的提醒讓他瞬間警醒!難道…這些看似瘋狂的“活尸”背后,還有更強大的東西在引導?
但現在,他必須專注于眼前的救治!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識海中黯淡的《素問》玉簡,在王小石那頑強生機的微弱呼應下,極其艱難地再次亮起一絲微光。他不再嘗試大范圍的導引,而是將殘存的所有意念之力,高度凝聚,化作一道道極其微弱卻堅韌的“安神絲線”,如同無形的錨鏈,輕柔地探向那幾個危重病患的心神深處!
“恬淡虛無…精神內守…”心法流轉,雖微弱,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守護意志。
首先是被邪穢深度侵蝕心腦的婦人。林玄的意念絲線剛剛觸及,便感受到一股冰冷、怨毒、充滿瘋狂毀滅意念的污穢力量如同毒蛇般噬咬而來!婦人空洞的眼神深處,那剛剛被秦越人一針“印堂”暫時壓制的漆黑穢氣再次蠢蠢欲動!林玄悶哼一聲,七竅再次滲出血絲,意念絲線劇烈顫抖,卻死死纏繞上去,如同最堅韌的藤蔓,強行束縛、安撫著那躁動的邪穢核心,為蘇沐雨后續可能的藥石或祝由干預爭取時間!
接著是那個高熱驚厥、口吐白沫的幼童。林玄的意念絲線探入,感受到的是一片狂暴燃燒的赤紅火海,無數邪穢黑絲如同毒藤般纏繞著幼童脆弱的心神和督脈!他強忍著被灼燒和侵蝕的痛苦,意念之力化作清涼的雨絲,小心翼翼地澆灌、守護著幼童心神深處那一點微弱的清明,同時盡力阻隔邪穢黑絲向腦部的蔓延!
最后,他的意念極其謹慎地、如同探針般,輕輕觸及那個蜷縮在干草堆里、氣息微弱的小女孩——那個體內深潛著死寂吞噬邪穢的“種子”!意念接觸的瞬間,一股冰冷、粘稠、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死寂氣息猛地反噬而來!林玄如墜冰窟,識海玉簡的光芒瞬間搖曳欲滅!他猛地撤回大部分意念,只留下最細微的一縷,如同蛛絲般遠遠地“錨定”在女孩體表,不敢深入驚動那深潛的恐怖存在,僅僅維持著最低限度的“存在”感知,警惕著它的任何異動!
做完這一切,林玄已是搖搖欲墜,背靠著墻壁才勉強站立,臉色灰敗如金紙,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角滑落。但他死死咬著牙,維持著那幾縷維系著危重病患最后一線生機的意念絲線!
“藥來!”蘇沐雨的聲音響起!那個年長婦人已將第一批按方抓取的藥材投入一個洗凈的大陶罐中,注入清水,重新架在泥爐上。火焰再次舔舐罐底,新的藥味開始彌漫。
而秦越人,在確認王小石情況暫時穩定后,冰冷的目光已轉向下一個目標——那個高熱驚厥、邪穢纏心擾神的幼童!指間金針寒芒再閃!
就在這時!
“呃啊——!”門口傳來鐵牛一聲帶著痛楚的悶哼!
一具格外高大、腐爛程度較輕、動作也遠比同伴迅捷的“活尸”,竟突破了鐵牛殘破的防線!它腐爛的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抓在鐵牛格擋的巨斧斧面上!巨大的力量混合著冰冷的邪穢沖擊,震得鐵牛虎口崩裂,巨斧險些脫手!戊土光暈劇烈閃爍,幾乎潰散!鐵牛踉蹌后退,那高大“活尸”腥紅的舌頭舔過烏黑的嘴唇,空洞的眼珠鎖定了失去平衡的鐵牛,腐爛的巨口張開,帶著惡臭的涎水,狠狠咬向他的脖頸!同時,更多的“活尸”從它身后涌了進來!
鐵牛,危在旦夕!門戶,即將徹底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