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煙塵尚未完全落定,鄧安深吸一口氣,壓下因那少女容顏而微瀾的心緒,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沾染了點點血跡的衣袍,努力做出從容之態,向著那對驚魂未定的父女走去。
他正準備拱手報上姓名,卻不曾想,那身著官員常服、面容儒雅卻帶著驚悸未消之色的中年男子,竟搶先一步,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和試探的語氣問道。
“少年……莫非便是曾在洛陽殿上七步十詩,后又……又手刃國賊董旻的鄧安,鄧元逸?”
鄧安聞言一怔,仔細看了看對方,確實毫無印象。
想來當時殿上官員眾多,他心神又大多在應對董卓和伍孚之事上,未曾留意旁人。他拱手還禮,態度謙和:“不敢當,正是在下。不知先生是?”
那中年男子見鄧安承認,臉上頓時露出激動和感慨之色,連忙回禮。
“鄙人馮芳,字子通,此前在朝中任議郎之職。
當日殿上,元逸你七步之內,連作十詩,才驚四座,鄙人亦在班列之中,親眼得見,至今記憶猶新啊!”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唏噓。
“后來聽聞你斬殺董旻,叛出西涼,更是令人扼腕又敬佩!
董卓倒行逆施,洛陽已成煉獄,馮某心灰意冷,便辭去官職,欲攜小女往豫州尋一僻靜之處避難,茍全性命于亂世。
豈料……唉,小女容貌惹眼,竟引來賊寇覬覦,方才若非元逸仗義出手,我父女二人恐怕已遭不測!”
說著,他側身將身后的少女稍稍讓出些許,介紹道:“此乃小女,馮妤,字方女。”
那名為馮妤的少女,見父親介紹自己,怯生生地抬起眼簾,飛快地瞥了鄧安一眼,接觸到鄧安的目光,又如同受驚的小鹿般迅速低下頭去,白皙的臉頰飛起兩抹紅暈,聲如蚊蚋。
“馮妤……多謝鄧將軍救命之恩。”那單純懵懂、不諳世事的模樣,更是我見猶憐。
鄧安心中暗喜,面上卻越發顯得云淡風輕,一派光風霽月的君子模樣,溫言道。
“馮先生過譽了,馮娘子不必多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分內之事。
更何況是對付此等禍亂地方的賊寇,鄧某既遇上了,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他語氣誠懇,將自己那點“見色起意”的心思掩蓋得嚴嚴實實。
殊不知他才是真正的“賊寇”。
馮芳見鄧安年紀雖輕,但談吐不俗,氣度沉穩,更兼有救命之恩,心中好感大增,不由問道:“元逸你怎會在此處?可是欲往他處?”
鄧安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苦笑,帶著幾分無奈道。
“不瞞馮先生,鄧某如今……已被后將軍表為郎陵都尉,正欲前往赴任。”
他將“被表為”三字稍稍加重,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處境并非自愿。
“郎陵?”馮芳若有所思。
鄧安見狀,立刻順水推舟,語氣真誠地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