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潁川的街巷恢復(fù)了寧靜,只余三兩燈火與偶爾的犬吠。
荀彧、郭嘉、戲志才三人并肩而行,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修長。
沉默了半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三人都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仿佛要將今日在食肆中積攢的震驚與思緒盡數(shù)排出。
“那鄧元逸……”荀彧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
“此子……”郭嘉幾乎同時出聲。
“今日一會……”戲志才也搖頭苦笑。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波瀾,不由得同時發(fā)出一陣意味不明的輕笑,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街上格外清晰,充滿了對命運(yùn)弄人和遇見“異數(shù)”的感慨。
“文若兄,你先請。”郭嘉做了個手勢,姿態(tài)慵懶,眼神卻格外清醒。
荀彧微微頷首,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
“此子……才學(xué)見識,近乎智妖,尤其對天下大勢、人物性格的剖析,鞭辟入里,令人嘆為觀止。然而,”
他話鋒一轉(zhuǎn),眉頭微蹙。
“太年輕了!如此年紀(jì),便擁有這般近乎未卜先知的能力與毫不掩飾的野心,未必是福。
古語云,驕兵必敗。他今日在你我這般初次見面之人面前,便敢直言漢室已亡,自詡四分天下有其一,這等心性,終究是少了些沉淀與韜晦。
若遇心術(shù)不正者,將今日之言散布出去,他鄧安立時便是眾矢之的,恐有滅頂之災(zāi)。物極必反,他起勢太順,才華太露,他日必遭挫敗,吃一場大虧方能成長。”
他最后長嘆一聲,語氣帶著深深的遺憾:“更何況,他心中……無漢室。道不同,不相為謀。至少于我荀文若而言,未來之路,恐難與之同行了。”
匡扶漢室是他不可動搖的信念基石,鄧安今日之言,已徹底關(guān)上了他與荀彧合作的大門。
郭嘉點了點頭,接口道。
“文若兄所言在理。鄧元逸確實缺乏必要的偽裝。
在這亂世之初,人心尚思漢德,他如此旗幟鮮明地否定漢室,無異于自絕于大多數(shù)士族與潛在的支持者。
即便他頭腦再如何可怕,沒有根基,沒有廣泛的支持,僅憑數(shù)千兵馬與個人才智,想要在群雄環(huán)伺中殺出重圍,難如登天。他需要學(xué)的,還很多。”
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分析的光芒,“不過,他斷言的四分天下,我細(xì)思之下,卻覺得并非沒有可能,此子確有成一方諸侯,乃至逐鹿天下的潛力。只是……”
郭嘉話鋒一轉(zhuǎn),提到了他更屬意的人選。
“相比之下,曹操曹孟德,雖暫處弱勢,但其人對漢室之心,無論真心假意,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足。
加之其宦官之后出身,雖非清流,卻頗有市場,自身能力、人脈、手段皆屬上乘。在我看來,或許他,才是那個最終能結(jié)束亂世的‘命定之人’。”
他的分析更偏向于現(xiàn)實的成功概率與政治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