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安的話像一條冰冷的蛇,倏然鉆入林晚寧的耳中。G城!他果然知道了!而且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飾地提了出來,甚至帶著一絲近乎挑釁的“邀請”。
林晚寧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沉靜。她看著周明安,眼神清澈,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G城?周老師,我只是個學生,目前的研究重心都在鹽堿地項目上,對G城的歷史檔案了解不多,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她四兩撥千斤,將話題引回學術(shù)范疇,同時明確劃清界限。
周明安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神卻深了幾分,【……推得干凈……看來警惕性很高……】的灰色彈幕一閃而過。“呵呵,沒關(guān)系,年輕人以學業(yè)為重是好事。不過,G城作為老工業(yè)基地,有些過去的經(jīng)驗教訓,對理解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一些問題,還是很有借鑒意義的。以后若有機會,再交流不遲。”他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并不糾纏,禮貌地點點頭,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走廊的光線和聲音。山鷹立刻低聲道:“他在試探,也在施壓。G城之行,恐怕難以避免,但絕不可與他同行。”
林晚寧頷首,周明安此舉,無異于明牌。他告訴她,他知道她的目標,并且他也會去。這是一種威懾,也是一種逼迫,想看她如何應對。“等陸營長到了再說。”她壓下心頭的紛亂,繼續(xù)整理行裝。現(xiàn)在,任何輕舉妄動都是不明智的。
第二天,項目啟動會正式結(jié)束。林晚寧跟隨李教授一行人,登上了返回省城的火車。與來時的懵懂與潛藏的壓力不同,返程的她,雖然心頭依舊縈繞著“星火”與G城的陰影,但眉宇間多了幾分經(jīng)由學術(shù)交鋒淬煉出的沉穩(wěn)與自信。張偉和小趙一路上仍在與她討論項目細節(jié),態(tài)度已是完全的平等與尊重。
列車哐當前行,窗外的景色由北方的蕭瑟逐漸染上南方的綠意。林晚寧靠窗坐著,手里拿著傅教授給的那張紙條,心思卻飄向了別處。陸沉野……他應該快到了吧?他會直接去省城,還是……
就在她思緒翻飛之際,列車在一個中途大站緩緩停靠。上下車的旅客熙熙攘攘。林晚寧無意間抬眼望向站臺,目光掃過擁擠的人流,猛地定格在一處——
一個穿著普通深色外套、身形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青松般立在站臺的柱子旁,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那熟悉的身形輪廓,那即便在人群中也無法忽視的冷硬氣場……
是陸沉野!
他怎么會在這里?在這個中途站?
似乎感應到她的注視,那人微微抬起了帽檐,深邃的目光穿透嘈雜的人群,精準地鎖定了她所在的車窗。四目相對,隔著玻璃和喧囂,林晚寧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緊,又驟然松開,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安心交織著涌上鼻尖。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他沒有做任何手勢,也沒有開口,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沉靜而有力,仿佛在說:“我到了。”
僅僅幾秒鐘的對視,列車鳴笛,緩緩啟動。那個身影隨著站臺一同向后移動,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之外。
林晚寧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靠回椅背,手心因為剛才的緊張而微微汗?jié)瘛Kx擇在這個中途站現(xiàn)身,是為了確認她的安全?還是暗示他另有安排,不會與她同車抵達省城,以避免不必要的關(guān)注?
無論如何,他的出現(xiàn),像一劑強效的安定,瞬間撫平了她連日來的焦慮與不安。
“晚寧,你怎么了?臉色不太好。”旁邊的張偉關(guān)切地問。
“沒事,”林晚寧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可能有點累了。”
她重新望向窗外,飛馳的景物在眼前掠過。前方的省城,等待她的不僅是未盡的學業(yè)和研究,還有周明安虎視眈眈的“G城之約”,以及秦文淵那深不可測的背景。但此刻,她的心中卻前所未有地踏實。
因為他來了。那片始終籠罩著她的、名為“星火”與“身世”的沉重迷霧,似乎終于透進了一束足以倚仗的強光。
列車抵達省城時,已是傍晚。李教授等人有人接站,寒暄后便各自散去。林晚寧婉拒了張偉順路送她的提議,提著簡單的行李,走向出站口。山鷹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側(cè)不遠處,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剛走出檢票口,一輛半舊的軍用吉普車悄無聲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車窗搖下,駕駛座上,正是那張棱角分明、令人心安的臉。
“上車。”陸沉野的聲音依舊簡潔,帶著一路風塵的沙啞,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