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在冰冷的海底,掙扎著向上浮涌。蘇挽晴是被一陣溫暖的火光和喉嚨里溫潤的液體喚醒的。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簇跳動的篝火,驅散了周身的寒意。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簡陋但干燥的山洞里,身下鋪著厚厚的干草,身上蓋著一件陌生的、帶著風塵氣息的男性外袍。凌昭就躺在她身側不遠處,依舊昏迷,但臉色似乎恢復了些許血色,呼吸平穩,被妥善地安置在另一堆干草上。
一個身影背對著她,坐在火堆旁,正用一把小刀削著木簽,旁邊放著幾只處理好的山雞。那人身形挺拔,衣著普通,像是山中獵戶,但那份沉靜的氣質,卻又絕非尋常鄉野之人。
似是察覺到她醒來,那人轉過身。那是一張飽經風霜卻難掩英挺的臉,約莫三十許歲,眼神銳利而沉穩,帶著一種久經世事的淡然。
“醒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些許沙啞,卻奇異地讓人安心,“你和你同伴傷得很重,內力耗盡,寒氣入體。我已給你們喂過固本培元的藥湯。”蘇挽晴掙扎著想坐起,卻渾身酸軟無力。“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她聲音虛弱,帶著感激與警惕,“不知閣下是……”
“山中獵戶,姓石。”男子言簡意賅,將削好的木簽串上山雞,架在火上烤制,動作熟練自然,“在河谷打水時發現你們,便將你們帶回來了。這里是我的臨時落腳點,還算安全。”
獵戶?蘇挽晴心中疑慮未消。尋常獵戶,能有這般氣度?而且她昏迷前隱約看到的那角衣袂和嘆息……與此人氣質似乎吻合。但他既然不愿多說,她也不便多問,至少目前看來,對方沒有惡意。
“石大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蘇挽晴再次道謝,目光關切地轉向凌昭,“我大哥他……”
“他情況很怪。”石獵戶看向凌昭,眉頭微蹙,“體內似有數股力量交織沖突,兇險異常,但又被一股溫和而精純的藥力暫時鎮住,陷入深度沉睡來自我修復。我探他脈象,亦是兇險萬分,能活下來已是奇跡。他究竟是何人?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又身負這般……詭異的力量?”
蘇挽晴心中一緊,知道凌昭的情況瞞不過高人。她略一沉吟,半真半假道:“我大哥乃江湖中人,遭仇家暗算,中了奇毒,以致內力紊亂,傷及經脈。多謝石大哥援手,此恩我兄妹二人必當厚報。”
石獵戶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她的隱瞞,卻并未點破,只是淡淡道:“江湖恩怨,與我無關。你們傷勢未愈,暫且在此修養幾日。這深山老林,人跡罕至,追兵一時半會兒尋不到此地。”說完,便專注于烤制食物,不再多言。
肉香漸漸彌漫開來。石獵戶將烤好的山雞遞給蘇挽晴一只,又看了看昏迷的凌昭:“他現在無法進食,待他醒后,再進流食不遲。”蘇挽晴接過食物,小口吃著。熱食下肚,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讓她恢復了些許力氣。她暗中運轉內力,發現雖然依舊空乏,但經脈的刺痛感減輕了許多,那碗藥湯顯然非同一般。這位石獵戶,絕非常人。
接下來的兩日,蘇挽晴便在洞中調息療傷。石獵戶白日外出,傍晚方歸,總會帶回些獵物或草藥,有時還會特意采些有助于恢復內息的野果。他話不多,但照顧得頗為周到,對凌昭的狀況也時有觀察,偶爾會指點蘇挽晴一兩句運氣調息的關竅,每每都讓她有茅塞頓開之感,傷勢恢復速度大增。
凌昭一直處于昏睡之中,氣息平穩,那“鎮魂血蘭實”的藥效似乎在他體內持續發揮著作用,維持著那微妙的平衡,甚至隱隱有修復受損經脈的跡象。這讓蘇挽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而,表面的平靜之下,暗流依舊洶涌。第三日傍晚,石獵戶歸來時,眉頭比往日皺得更緊了些。他將一只野兔扔在地上,沉聲道:“近日山中不太平,外圍出現了不少陌生面孔,像是在搜尋什么。看其衣著舉止,不似善類,倒像是某個大勢力的爪牙。”
蘇挽晴心中一驚,是幽冥宗的人!他們果然沒有放棄,搜索范圍已經擴大到了這片山區!
石獵戶看向她,目光如炬:“你們的對頭,來頭不小。”蘇挽晴默然,算是默認。
“此地雖隱蔽,但并非久留之地。”石獵戶繼續道,“你傷勢已好了七八成,你大哥情況也穩定下來。最多再休整一日,你們必須離開。往北三十里,有一處隱秘的峽谷,入口給藤蔓遮掩,或許可暫避風頭。我會給你們指明路線。”
他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也透著一種不愿被牽連的疏離。
蘇挽晴知道,對方仁至義盡。她鄭重行禮:“石大哥大恩,蘇挽晴銘記于心。明日我們便離開,絕不給大哥再添麻煩。”石獵戶擺了擺手,不再多言,自顧自地處理起獵物。
夜色漸深,篝火噼啪作響。蘇挽晴看著跳動的火焰,又看向身旁沉睡的凌昭,心中思緒萬千。幽冥宗的追兵如影隨形,凌昭體內的隱患未除,前路依舊荊棘密布。石獵戶的出現和援手,像是黑暗中的一縷微光,但微光終會熄滅,接下來的路,終究要靠他們自己走下去。
暫時的安寧即將結束,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山林之外醞釀。她必須盡快恢復實力,帶著凌昭,找到那處峽谷,再圖后計。玄七提到的“凈魂蓮”與“往生泉”,如同遙遠的星火,在她心中閃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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