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孩童嬉鬧聲,一只斷線的風箏斜斜掠過巷口,像極了當年柴房漏雨的那片夜空。
無助,恐懼,卻再也尋不到一處可躲的角落。
而權馨的背影早已融進暮色,仿佛從未轉身,也未曾施舍過一句憐憫。
風箏線在風中繃斷的剎那,周阮終于想起自己也曾有過奔跑的力氣。
可如今連低頭看一眼鞋尖的勇氣都沒有,仿佛腳踝生根,扎進青石板的裂縫。
那些年施加于權馨身上的冷眼與譏諷,此刻化作千萬根細針,從頭頂刺入,貫穿脊骨。
她開始懷疑,是否從始至終,被囚禁的都不是權馨,而是那個躲在陰影里、以踐踏他人光芒來確認自身存在的自己。
暮色漸濃,巷口只剩空風穿行,像一場無人收殮的葬禮。
行人匆匆而過,沒人上前問詢她為何站在這里。
就連那幾個警衛,對她的存在也視若無睹,仿佛她不過是巷口一尊年久失修的石像。
他們依舊挺立在各自崗位上,目光平視前方,連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向她傾斜半分。
風卷起地上的塵葉,貼著她的腳邊打旋,如同無聲的嘲弄。
她終于明白,權馨給她的不是懲罰,而是揭露——將她長久以來賴以生存的虛妄權力一層層剝開,暴露出內里空洞的本質。
她曾以為掌控與貶低是力量的象征,卻在靜默的禁錮中看清,那不過是恐懼的化身,懼怕權馨的清醒,更懼怕自己被看穿的平庸。
此刻,她不再是施害者,也不再是主宰,而是一個被剝去所有偽裝、赤裸暴露在春寒中的囚徒,連風都比她自由。
就這樣過了大概兩個小時,周阮感覺自己的身體終于能動了。
她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
她眼神空洞地望著權馨離開的方向,心中滿是怨恨與不甘。
憑什么權馨可以如此瀟灑地轉身,而自己卻要遭受這樣的屈辱?
她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再次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流了下來,可她卻渾然不覺。
她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權馨付出代價,一定要讓權馨為她今日所受的一切后悔。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吹得她打了個寒顫,也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沖動,必須得想個辦法挽回局面。
于是,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離開了這個讓她難堪的地方,心中盤算著下一步該怎么做。
后天,權馨會去嗎?
周阮站在街角路燈的光暈下,眼淚竟然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灰白的水泥地上,碎成斑駁的暗影。
她抬手抹去,指尖沾著咸澀的濕意,才驚覺自己竟會為那個人流淚。
不是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種近乎崩塌的悔悟——權馨一直在報復她,也不再懼怕她,更不會再當她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