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之谷,位于萬寂沼澤最深處,是連黑巫教信徒都鮮少踏足的絕地。越是靠近,周遭的景象便越是荒誕而駭人。扭曲的空間褶皺如同老人臉上的皺紋,遍布視野,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與腐朽的氣息,那是萬古年前殘留的殺伐與死寂。稀薄的靈氣中混雜著狂暴的混亂能量和細微的空間裂痕,尋常修士在此寸步難行。
墨淵在前開路,混沌之氣如同無形的犁鏵,將前方紊亂的能量與空間陷阱強行撫平或引開,開辟出一條勉強通行的路徑。蘇清雪緊隨其后,劍意凝而不發,警惕著任何可能從扭曲光影中撲出的威脅。
云棲走在最后,她的感受最為奇特與煎熬。體內的權能碎片異常活躍,如同回到故鄉的游子,又像是嗅到血腥的餓狼。那股源自谷深處的呼喚感越來越清晰,牽引著她的心神,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快腳步。同時,谷中彌漫的混亂能量、殘留的戰場殺意、以及無數隕落者的怨念,對她而言不再是純粹的危害,反而成了一種……誘惑。
她的情感道境被動地全開,無數破碎、狂亂的情緒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戰士沖鋒的決絕、敗亡者的不甘、陰謀家的奸詐、背叛者的怨恨……這些萬古年前的情感,依舊在此地激烈地回蕩,刺激著她體內的權能碎片,讓它發出貪婪的嗡鳴。她必須耗費極大的心力,才能壓制住那種想要將其全部“吞噬”的沖動。額頭冷汗涔涔,行走間,她的腳下,被權能氣息掠過的地方,那些頑強生長的、蘊含著怨念的暗紫色苔蘚,會瞬間失去所有“情緒”色彩,變得灰敗死寂。
墨淵偶爾回頭,看到她這般狀態,并未多言,只是眼神中的審視意味更濃。蘇清雪則默默遞過一枚清心寧神的丹藥,云棲感激地接過服下,才感覺那無時無刻不在耳邊嘶吼的戰場回響稍稍減弱。
穿過一片如同鏡宮般、倒映著無數破碎影像的空間迷宮后,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奪走了三人的呼吸。
那是一片無比廣闊的谷地,但與其說是山谷,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凹陷的墳場。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累累白骨!有人形的,有巨大獸類的,更有許多奇形怪狀、無法辨認種族的遺骸。它們堆積如山,延綿至視野盡頭,許多骨骼上還插著早已銹蝕殆盡、只留下輪廓的兵器殘骸。
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死亡法則,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的灰霧。地面是暗紅色的,仿佛被無盡的鮮血浸透、凝固了萬年。在這里,連時間都仿佛靜止了,只有永恒的死寂與悲涼。
而在這片骸骨海洋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各種兵器、鎧甲碎片熔鑄而成的、高達百丈的巨塔!巨塔歪歪斜斜,布滿裂痕,塔身纏繞著粗大的、早已失去靈光的黑色鎖鏈,塔頂似乎曾經有什么東西,如今卻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個猙獰的斷口。
“葬兵塔……”蘇清雪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震撼,“傳聞上古一戰,雙方死傷慘重,戰后清掃戰場者,將無法分辨歸屬的殘兵與遺骸盡數匯集于此,熔鑄成塔,以安魂靈……沒想到,竟是在這里。”
云棲手臂上的標記灼熱得發燙,那股強烈的呼喚感,正是源自那座死寂的巨塔!她體內的權能碎片更是躁動不安,仿佛塔中有著它極度渴望的東西。
墨淵目光掃過這片古戰場,金褐色的眼眸中規則之力流轉,似乎在讀取著此地殘留的時空信息?!按说卦鼓钆c死氣積郁萬年,已自成領域。那葬兵塔更是核心,其內恐怕已孕育出極其兇戾的‘塔靈’,或是……吸引了某些以負面能量為食的古老存在棲身?!?/p>
他看向云棲:“你的感應沒錯,呼喚你的‘東西’,就在塔內。但那里,也是此地最危險之處。”
三人謹慎地穿過骸骨之地,走向那座巍峨卻死寂的葬兵塔。越是靠近,那股無形的壓力便越大,仿佛有無數雙死寂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就在他們踏入塔基陰影范圍的瞬間——
“嗡!”
整座葬兵塔劇烈地震動起來!塔身上那些銹蝕的兵器殘骸相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塔內深處,兩點猩紅色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蘇醒巨獸的瞳孔,冰冷地鎖定了三人!
一股混合了萬千兵戈殺伐之氣、無數戰死者不屈戰意、以及萬年積郁死氣的磅礴意志,如同海嘯般從塔中席卷而出!
“闖入者……止步……”
一個沙啞、厚重、仿佛由無數聲音疊加而成的意念,直接轟擊在三人的識海之中!
墨淵冷哼一聲,上前一步,周身混沌龍氣勃發,化為一道堅實的壁壘,將那恐怖的意志沖擊大半擋下。蘇清雪劍指一并,霜華劍懸于身前,凜冽劍意化作冰墻,護住己身與云棲。
而云棲,在這股純粹由負面戰意與死氣構成的意志沖擊下,體內的權能碎片竟自發地高速運轉起來!它不再是被動防御,而是如同一個黑洞,主動地、貪婪地吞噬著那沖擊而來的殺伐意念與死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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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只覺得靈魂仿佛被撕裂,一方面是權能碎片吞噬力量帶來的、近乎邪惡的快感與力量增長,另一方面是自身意志對這種行為的排斥與恐懼。她的眼眸邊緣,不受控制地彌漫起一絲細微的黑色紋路。
“它……它在吸收塔靈的力量!”蘇清雪敏銳地察覺到云棲氣息的變化和塔靈意志的微弱削弱,失聲驚呼。
墨淵眼中精光一閃,并未阻止,反而對云棲喝道:“守住本心!引導它!將這無主的戰意與死氣,化為己用,而非被其同化!”
這是逼迫,也是機遇。墨淵要借此地的兇險,來磨礪云棲對權能碎片的掌控力!
云棲咬破舌尖,劇痛讓她瞬間清醒。她不再單純地壓抑權能碎片,而是嘗試著去“理解”和“引導”這股吞噬之力。她將自己的意志融入其中,如同駕馭烈馬,控制著吞噬的速度與范圍,同時運轉情感道境,去解析、凈化那些被吞噬的雜亂意念中蘊含的狂暴與負面情緒,只留下相對精純的“戰意”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