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微弱的戟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空曠的塔心空間漾開無形的漣漪。裂紋在青銅斷戟上蔓延的細微聲響,在此刻聽來,卻比驚雷更令人心悸。
墨淵與蘇清雪瞬間戒備,目光死死鎖定那截懸浮的斷戟。墨淵周身混沌之氣隱而不發,蘇清雪的霜華劍已然出鞘三寸,冰寒劍意彌漫開來。
唯有云棲,怔怔地站在原地。腦海中那冰冷的機械音仍在回蕩——“繼承者”。這個稱謂,與她所知的“實習維穩員”截然不同,帶著一種更古老、更沉重、也更……終極的意味。
她體內的權能碎片以前所未有的頻率震顫著,不再僅僅是貪婪的吞噬欲,更夾雜著一種奇異的“共鳴”與“朝拜”之感,仿佛游子歸家,又似鐵屑遇磁。那截斷戟散發出的寂滅氣息,與她體內的碎片同源,卻如同江河之于溪流,蘊含著某種完整的、觸及世界本源的法則。
“它……在呼喚我體內的力量。”云棲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她抬起手,指向那斷戟。
就在她抬手的瞬間,那截青銅斷戟驟然爆發出微弱卻純粹的烏光!一道細若發絲的黑色流光,無視了空間距離,瞬間沒入云棲的眉心!
“云棲!”蘇清雪驚呼,就要上前。
“別動!”墨淵低喝,阻止了她。他的金褐色眼眸中規則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緊緊盯著云棲,“她在接收……信息。”
云棲只覺得一股浩瀚而冰冷的信息洪流沖入她的識海,并非文字或圖像,而是純粹的概念與法則片段的灌輸!
【協議名稱:終焉備份。】
【協議級別:████(權限不足,無法解析)】
【協議目標:于文明周期終結或世界規則崩潰臨界點,執行‘歸零’程序,確保規則殘骸有序回收,為新紀元誕生提供純凈基石。】
【檢測到當前載體(云棲)兼容性:17。3%(低)。】
【檢測到輔助執行單元(權能碎片·寂滅側):存在,已綁定。】
【協議激活狀態:待機(能量嚴重不足,核心缺失)。】
【警告:非完整協議執行存在極高風險,可能導致載體崩潰或規則污染擴散。】
斷斷續續的信息,冰冷而客觀,描繪出一個令人靈魂凍結的宏大圖景。這所謂的“終焉協議”,并非創造或守護,而是……文明的清道夫,世界的送葬者!它存在的意義,便是在一切無可挽回時,執行最終的“格式化”!
而她,云棲,因為體內那源自古魔的權能碎片,竟被這“終焉協議”識別為了不完整的“繼承者”!
信息流的沖擊漸漸平息,云棲踉蹌一步,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充滿了巨大的震撼與茫然。她看向墨淵和蘇清雪,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看到了什么?”墨淵的聲音依舊平穩,但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
云棲深吸一口氣,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將“終焉協議”那冰冷殘酷的使命,以及自己成為“繼承者”的情況,選擇性地告知了二人。她隱去了協議級別和自身兼容性等細節,只強調了其“歸零”與“回收”的核心功能。
蘇清雪聽完,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那截斷戟的目光充滿了忌憚與排斥。“文明的終結者……這種東西,不該存在!”
墨淵卻沉默了良久。他看向那截重新恢復沉寂、裂紋卻并未消失的斷戟,又看向心神激蕩的云棲,緩緩開口:“存在即合理。‘終焉’亦是規則循環不可或缺的一環。混沌孕育秩序,秩序走向僵化,終焉帶來寂滅,寂滅中重開混沌……此乃大道輪轉。”
他的目光轉向云棲,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關鍵在于,‘協議’由誰執掌,為何而啟動。若用以清除無可救藥的‘病毒’(如噬夢獸及其引發的規則崩潰),它便是救世的良藥;若被濫用,它便是滅世的災劫。”
他一步踏出,逼近云棲,強大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窒息:“告訴我,云棲,若有一日,此界規則因噬夢獸而徹底崩壞,萬物沉淪,無可挽回……你,會啟動它嗎?”
這是一個直指本心的拷問!是遵循協議的冰冷指令,執行最終的“歸零”,還是以渺小的人力,去抗爭那注定的毀滅?
云棲的心臟劇烈跳動,她看著墨淵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又瞥見蘇清雪那帶著復雜期望的眼神,腦海中一片混亂。她只是一個想活下去的普通人,為何要背負如此沉重的選擇?
就在云棲心潮起伏,難以回答之際,那截青銅斷戟再次發生了變化。
或許是云棲這個“繼承者”的靠近,或許是之前的信息傳輸消耗了它最后儲存的能量,那戟身上的裂紋迅速擴大、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