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微弱的生命波動,如同絕對零度冰原下被封存的一?;鹦?,微弱到近乎幻覺,卻又因其存在的本身而顯得驚心動魄。
它源自“歸寂之心”最核心、最深邃之處,被層層疊疊、厚重到令人絕望的靜寂之力包裹、封印著。若非云棲此刻以“源初之心”為媒介,與“歸寂”進程短暫同頻,感知被無限放大至觸及本源,絕無可能發現它的存在。
這怎么可能?
“歸寂之心”,萬法終末的象征,一切有序與無序的最終歸宿,其存在的意義便是走向絕對的、無差別的靜寂。在這里,連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趨于消亡,怎么可能容許“生命”這種代表著“活動”、“變化”與“負熵”的現象存在?
而且,那股波動……云棲的靈魂在震顫。那并非單純的陌生,其中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源于同根的熟悉感,如同失散億萬年的血脈共鳴,又似鏡面另一端模糊的倒影。這感覺轉瞬即逝,卻在她心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跡。
她的意識在加速的“歸寂”洪流中如同風中殘燭,這意外的發現卻像是一針強心劑,讓她近乎凍結的意志重新燃起一絲微光。必須靠近!必須弄清楚那是什么!
然而,這近乎是奢望。加速的“歸寂”之力正在同化她,將她推向永恒的靜默。每靠近那核心一絲,需要對抗的靜寂壓力便呈幾何級數增長,那感覺并非刀劍加身,而是整個存在(肉體、能量、意識、乃至“存在”這個概念)都在被溫柔而堅定地抹去。
“云棲!”蘇清雪焦急的呼喚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天邊傳來,她的劍意不顧一切地試圖穿透“歸寂”力場,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足道的漣漪,反而讓她自身的氣息迅速萎靡下去。林軒也在拼命計算,試圖找到任何可能的干涉點,但所有模型都指向同一個結果——無能為力。
那由文明殘響構成的意識聚合體,似乎也察覺到了云棲的意圖和那核心的異常,其平靜的波動首次出現了劇烈的紊亂:
“不可能……‘核心’……怎會……”
“那是……被遺忘的……禁忌……”
“停止!接觸‘它’……會引發……最終的‘均衡’崩潰!”
它的警告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懼,但云棲已經無法回頭,也無法停止。探尋那生命波動的源頭,幾乎成了她對抗被徹底同化的唯一執念。
憑借著“源初之心”與“歸寂”趨勢短暫的共鳴,以及那股莫名熟悉感的牽引,云棲的意識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魚,艱難地穿透一層層足以湮滅一切的靜寂壁壘,終于……觸及了那波動的源頭。
那并非預想中的實體,也不是能量核心,而是一團……被壓縮到極致、凝固了的“信息”與“概念”的集合體。
它被封印在絕對靜寂的核心,其本身卻并非“歸寂”的一部分。恰恰相反,它像是一個異物,一個與“歸寂”本質截然相反的“釘子戶”。靜寂之力無時無刻不在試圖消融它,但它內部蘊含的某種極其本質的“活性”,讓它如同鉆石般,在億萬年的磨蝕中頑強地保存了下來。
當云棲的意識小心翼翼地觸碰這團凝固的信息時——
“轟!”
一段跨越了無法計量的漫長時光、破碎而古老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入了她的感知:
·場景一:一片無垠的、并非黑暗也非光明的“原初之?!?,其中流淌著尚未分化的秩序與混沌,一切可能性都孕育其中。一個朦朧的、溫暖的意識在其中徜徉,它是這片海洋自然孕育的……“靈”?可以稱之為——“初”。
·場景二:某種外來的、冰冷的“意志”降臨了。它開始對“原初之海”進行“定義”、“劃分”、“建?!薄V刃虮粍冸x,混沌被約束,穩定的規則被建立。“初”感到不適,它的家園正在失去無限的“可能性”,被固化、被限制。
·場景三:沖突爆發?!俺酢痹噲D反抗那冰冷的意志,維護海洋的原始與自由。那意志——毫無疑問,就是“觀測者”的雛形或者說其本源——對“初”這無法被定義的“變量”采取了極端措施。一場云棲無法理解的、發生在概念層面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