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極致的混亂與扭曲中被拋出,墜入的并非另一個有序世界,而是一片……荒蕪的失序。
空間湍流的撕扯力逐漸減弱,如同狂暴的潮水退去,將他們“擱淺”在一片堅硬的、布滿粗糙顆粒的“地面”上。重力回歸,方向感恢復,但環境中的氣息卻讓剛剛脫離囚籠的三人沒有絲毫輕松。
空氣中彌漫著陳腐的金屬銹味、能量泄露后電離的臭氧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多種規則殘渣的“廢料”感。光線昏暗,來自上方極高處某些斷續閃爍的、如同垂死星辰般的冷光源,投射下搖曳不定的、長長的陰影。
他們身處于一個無比廣闊、仿佛沒有邊際的垃圾場或廢料堆積區。
目光所及,是堆積如山的、各種形態的廢棄物:嚴重扭曲變形、失去光澤的金屬結構體(有些依稀能看出絕對邏輯之城的幾何風格,有些則更加古老怪異);大片大片凝固的、顏色渾濁的能量結晶殘渣;破碎的、如同玻璃般但內部嵌著詭異紋路的板材;甚至還有一些半埋在塵埃中、形態難以辨認的、似乎是某種機械或生物殘骸的巨大骨骼狀物體。
這里沒有囚籠內那種活性的、原始的混沌壓迫感,也沒有秩序之城那種嚴密精準的規則網絡。有的只是一種死寂的、被拋棄的混亂。仿佛所有不符合標準、失去價值、無法被“凈化”或“歸檔”的“錯誤”與“殘渣”,最終都被傾倒于此,任其緩慢地銹蝕、風化、相互污染。
“這里是……絕對邏輯之城的‘垃圾處理場’?還是……柔化區更深處的某個廢棄堆積層?”墨言咳嗽著,撐起身體,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他的狀態比云棲好,但箴言之力消耗巨大,經脈中也殘留著秩序鎖鏈侵蝕的刺痛。
蘇清雪第一時間檢查云棲的傷勢。云棲氣息極度微弱,強行壓制混沌胚胎和承受鎖鏈侵蝕帶來的雙重反噬極為嚴重,體表的細微裂痕雖然不再滲出能量,但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敗色澤。他右眼的混沌漩渦轉動緩慢,幾乎停滯,靈魂深處的觀察者印記也顯得暗澹,甚至……表面似乎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傷得很重,根基有損。”蘇清雪沉聲道,語氣中帶著罕見的擔憂。她嘗試渡入一絲精純的劍氣真元,卻發現云棲體內能量場極其紊亂,源初之力枯竭,觀察者印記和混沌胚胎都處于一種近乎“休眠”的自保狀態,難以接受外力療傷。
“必須先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讓他調息恢復。”墨言環顧這片巨大的廢料場,“這里雖然荒涼死寂,但未必沒有危險。那些堆積物里,可能殘留著不穩定的能量,或者……其他被丟棄的‘東西’。”
他們攙扶起幾乎昏迷的云棲,在堆積如山的垃圾廢墟中艱難跋涉,尋找著可以容身的隱蔽處。腳下的“地面”是壓實了無數年的金屬碎屑和塵埃混合物,踩上去發出沙沙的響聲。四周寂靜得可怕,只有遠處偶爾傳來金屬結構因應力變化而產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聲,或是能量結晶自發衰變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這里是被遺忘的角落,時間的流速仿佛也變得粘稠而緩慢。
他們最終在一處由幾塊巨大弧形金屬板(像是某個巨型結構體的外殼殘片)相互倚靠形成的三角空間內暫作休整。墨言在外圍布下數層隱蔽和預警的簡易陣法,蘇清雪則守在云棲身邊,時刻警惕。
云棲盤膝坐下,強迫自己進入最深層次的調息狀態。他無法直接療傷,只能先嘗試梳理體內狂暴的能量亂流,重新建立源初之力的微弱循環,喚醒觀察者印記的涼意來撫平靈魂的創傷,同時小心翼翼地“安撫”那被強行壓制、陷入沉寂但依舊不安分的混沌胚胎。
這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每一次能量運轉都如同在破碎的經脈中穿行玻璃渣,每一次溝通印記都仿佛在觸碰凍結的傷口。混沌胚胎如同一個沉重而滾燙的鉛塊,盤踞在丹田深處,散發著不甘的余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這個地方,時間感依然模煳)。墨言和蘇清雪輪流警戒,各自也在抓緊時間恢復。廢料場死寂依舊,只有永恒的昏暗和偶爾的異響。
然而,就在云棲的意識逐漸沉入深層次恢復,對外界感知降到最低時,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信號,如同無線電雜波中的摩爾斯電碼,穿透了厚厚的垃圾堆積層和金屬殘骸,隱隱約約地觸及了他的感知邊緣。
這信號并非源自他體內的任何力量,也不是來自墨言或蘇清雪。它似乎來自這片廢料場的深處,帶著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波動特征。
熟悉,是因為那波動中,隱約帶著一絲與“觀察者印記”同源的、極其古老的秩序韻味。陌生,是因為那秩序韻味早已扭曲、破損、夾雜了太多其他的“雜音”——混沌侵蝕的殘留、其他未知規則的碎片、以及……一種深沉的、被遺棄的悲傷與不甘。
這信號太微弱了,微弱到若非云棲此刻處于極其敏感的內視恢復狀態,且靈魂與觀察者印記深度連接,根本不可能察覺。它如同風中殘燭,似乎隨時會徹底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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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的心神被這信號輕輕撥動了一下。他試圖集中殘存的感知力去捕捉、去解析,但那信號又倏地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幻覺。
他沒有立刻醒來,而是將這一絲異樣的感覺記下,繼續專注于自身的恢復。
不知又過了多久,云棲體內的能量亂流終于被初步理順,源初之力重新凝聚出一絲微弱的火種,開始緩慢而堅定地流轉,滋養著受損的經脈和靈魂。觀察者印記的涼意也重新變得清晰,雖然那道細微的裂痕依然存在,但至少穩定下來。混沌胚胎則依舊沉寂,但那種躁動不安的感覺減弱了許多。
他緩緩睜開眼,眼中依舊帶著疲憊,但已有了幾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