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縹緲峰山門前,一輛青幔馬車靜靜停駐在青石廣場上。拉車的兩匹棗紅馬不時噴著鼻息,馬蹄在濕潤的石板上輕輕叩響。
蘇云早已將行囊收拾妥當,頻頻望向云霧深處的山門。晨露打濕了他的青布鞋面,卻渾然不覺。
他終是按捺不住,轉向抱劍倚靠車轅的蕭衡,語氣里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急切:
“蕭公子,天色已亮,我們何時啟程?”
蕭衡的目光仍停留在山門深處繚繞的云霧間,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流轉的暗紋,淡淡道:
“再等等。”
蘇云心頭莫名一緊,正要再問,眼角余光卻瞥見一道素白身影自晨霧中緩緩行來。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手提一只藥箱,箱角鑲著的銀飾在晨光中泛著清冷的光澤。
他步履從容,衣袂飄飄,宛如山間凝聚的一片清冷云靄,正是江晚寧。
剎那間,蘇云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這幾日在縹緲峰,他早已察覺到蕭衡對這位首席弟子的態度非同尋常。
那是一種超越尋常醫患的、難以言喻的關注,每每江晚寧出現,蕭衡的目光便會不自覺地追隨。
此刻見江晚寧竟要同行,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攫住了他——有這人在側,蕭衡的目光,還能有多少落在他身上?
“江醫師。”
蕭衡迎上前去,語氣較之方才溫和了幾分,連緊繃的下頜線條都柔和了些許。
江晚寧卻連眼風都未掃他一下,素白的身影徑直走向馬車,衣袂帶起一陣清冷的藥香。
蕭衡摸了摸鼻子,眼底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對方這般顯而易見的冷淡,落在他眼中,反倒生出幾分不同于平日清冷的生動。
馬車內頗為寬敞,車廂里彌漫著淡淡的藥香。三人各據一方,空氣卻仿佛凝滯。
江晚寧上車后便闔目凝神,如玉的指尖輕搭膝上,呼吸平穩綿長,顯然已進入調息狀態,全然將另外兩人隔絕在外。
蕭衡的目光則似有若無地落在對面那張清絕的側顏上。
晨光透過竹簾的縫隙,在那人長睫上投下細密的影子,窗外流轉的山光樹影,似乎都成了那人的陪襯。
蘇云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指尖悄然掐入掌心,在柔軟的掌心里留下幾道深痕。
他強壓下心頭的酸澀,擠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故作輕松地打破沉寂:
“蕭公子,我們此番行程,首要目標是去往何處?”
蕭衡的思緒被突兀打斷,眉宇間極快地閃過一絲不耐,但轉向蘇云時,神色已恢復如常,只平靜吐出三個字:
“血刀門。”
蘇云自然知曉這個地方,那個在流云劍派覆滅之夜,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般瘋狂撕咬,事后更是大肆宣揚“江湖第一劍派不過如此”的二流宗門。
蕭衡此去,無疑是要用他們的血,祭奠蕭家亡魂,也向整個江湖宣告他的歸來。